初吻

（文 / 肖严）

看到“豆瓣”上有人发帖，征询初吻沦丧事宜。花丛里，小路边，出租车，教室里……各人都有各自的精彩过往。而我的初吻，大概是不堪回首中的不堪回首，丢失在了6岁。

犹记当年，还是文静内向的幼齿萝莉一枚，中午放学，天气晴好，在教室门口排队回家，因老师还没出来，故众生原地待命。就在我归心似箭、东张西望、魂不守舍地等待老师从教室出来，发出珍贵的“齐步走”的命令时，突然嘴唇上重重挨了一着，稀软冰凉，第一直觉是哪里丢出一团稀泥，途中路过了本人的嘴，零点几秒之后反应过来是和我站在一排的小个子男生跳将起来，众目睽睽之下，毫不含糊地给了我一个水淋吧唧的吻。

这事件太突然了，我的脑袋里一片空白，呆呆地站在原地，满耳朵都是周围同学麻雀炸窝般的哄笑。这时，第二女“猪脚”登场了，那就是班主任。班主任是一个30多岁的高个子女人，黑脸膛上带着粗糙的红晕。老师的业余职业是卖面粉，她老公是面粉厂的职工。之所以插播老师的第二职业，是因为她的第二职业习惯在此时天衣无缝地配合了她的第一职业习惯。她一个箭步从教室里冲出来，用一只手揪住那个男生的衣服后背，轻拉，上提，送胯，转身，翩若惊鸿地将他往墙上一丢。

他罪恶的嘴此时与生硬无情的墙壁来了一个亲密接触——这个猥琐男人在短短十几秒钟里品咂了两种如此不同的质感，也算是难得的人生体验。他转过身来时，五官在脸上摆出了极其难看的组合造型，最不堪的是他的嘴，两个嘴角像吊了两块沉重的铅锤一样，不由自主地弯成了一个华丽的下弦月。我此时才反应过来，刚刚正是这个奇丑无比的下弦月给我带来了沉痛的羞辱。我如梦初醒、痛心疾首地呜咽起来。

20多年过去了，不知道这小子出落成了一条怎样的登徒好汉子。20多年过去了，我也真真假假听到过、也亲历过些花前月下烂俗无比的海誓山盟。只是，有谁敢在正午时分、太阳底下、当着众人和权威的面，毫不犹豫地表白自己的心迹，甘冒碰壁撞墙粉身碎骨的风险。这样的轰烈，怕是永生不得。 初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