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球国度

作者:张斌

(文 / 张斌)

足球国度0( 1937年的顿涅茨克矿工队 )

罗伊·霍奇森先生在众多职业足球教练员中算是很有文化的,“教授”温格也要让他几分的。4月底的某一天,当英足总的求助电话打来的时候,65岁的霍奇森正在读着茨威格的大作《象棋的故事》。如此恬静的耕读生活就此打住,老先生挂帅出征,甘心忍受这号称世界上“最艰苦职业”的折磨。

《象棋的故事》发表于1942年,是茨威格一生中最后一部中篇小说,也称《皇家运动》。小说表面上讲述了一条从纽约开往南美的轮班上一位业余国际象棋手击败了国际象棋世界冠军的故事,实际上讲述了纳粹法西斯对人心灵的折磨及摧残。作为人文主义者的茨威格借这篇小说表达了他对纳粹法西斯的痛恨,以这种文学形式的抵抗加入了世界反法西斯同盟的行列。小说的内容与足球无关,此时被提及出来还是因为《皇家运动》这个名字,贵为“三狮军团”的主帅,理论上一定是一份“皇家使命”在召唤。

临时受命,霍奇森也算是个“消防员”的角色,匆忙起程,让挂冠而去的卡佩罗竟然多了一份羡慕,反复强调他率队欧洲杯预选赛出线的所有苦心必然会在决赛阶段中显现出来,言下之意,再造“三狮军团”功在自己,而非霍奇森以及其他后来者。霍奇森不会在意卡佩罗的小心情,他要享受这份迟来的“皇家使命”。挥师东进,来到乌克兰,让公众眼中“历史上最弱英格兰”平顺走完这一遭。

顿涅茨克,英格兰队的首战之地,与那些大热相比,“三狮军团”制造新闻的能量锐减了,但是附着在这支球队身上的鲜明基因不会就此消失,所有记者都知道该从什么角度来解剖球队,满足读者,而法国记者则多了一份特别的使命,他们可以用提问来刺激羞辱对手。训练结束,霍奇森踱出场地,迎接每一位记者的语锋。一个法国记者闪现在面前,对老帅发问道:“我们法国人一直都很惧怕你们,现在也是如此。我想问一句,你们这么久都没有拿过冠军了,还能继续再自称足球国度吗?”明显是在挑事,法国人手中握有1998年世界杯和2000年欧洲杯,觉得完全有理由嘲笑一番46年来再无桂冠的隔海宿敌了。问得很痛快,等着霍奇森尴尬。

必须要佩服霍奇森的雅量,躲过法国小子的语锋之后,他缓缓说道:没错,我们真是太久没有冠军了,可是在你们称王的时候,我们也处在最佳年份啊。再说了,我们英国人的职业足球历史可以上溯到19世纪50年代,这可是全世界独一份的骄傲。你们法国队里不也有9个人有英超经历嘛,看看我们的“三狮军团”无一人在海外捞世界,安心家园,那才是足球国度的风范。

紧急时刻能有如此应对,该给霍奇森鼓掌的,没有刀光剑影,让那个法国小子苦笑遁去,恶搞无果。说来很是奇怪,转播欧洲杯的英国ITV电视台居然灭自己威风,做片子调侃“三狮军团”,把1966年之后所有的失败场景都诠释为一场场的大胜,包揽了那之后所有的世界杯和欧洲杯冠军。看完之后,所有人都会心一笑,感叹英国人特有的自嘲精神。过往十几年间,英格兰队曾经吸纳了无数中国球迷的热忱,行至2012年,心境恐怕有变,这可怪不得球迷的淡然,因为英国足球的头号名宿查尔顿爵士都绝望了,一个月前,他居然说,曾经无数次毫无条件地坚信祖国的球队会夺得冠军,以表达忠诚,可是这一次,必须说一点儿希望都没有了。如此式微,是绝望,也是希望暗存吧。

从伦敦出发,顿涅茨克路途遥远,“三狮军团”的拥趸们不辞劳苦,行走在街巷之间,他们会不时地发现周遭的建筑蕴含几分英伦风韵。没错,这个前苏联加盟共和国中最重要的重工业城市之一的名城最初的拓疆者居然是一位名叫休斯的威尔士人。1869年,在威尔士Merthyr

Tydfil城拥有自己煤矿和炼铁厂的休斯获得了沙皇政府的一份超级订单,为俄罗斯的木制战舰打造钢铁外壳。休斯带着一干英国工人来到了顿涅茨克,因为这里有富饶的煤矿。经过数年建设,顿涅茨克在俄国人眼中简直就成为“英国殖民地”,休斯为解英国工人的相思之苦,在城中开设了医院、学校、教堂和社交俱乐部,这就是顿涅茨克最初的城市风貌,难怪直到苏联时代人们还认定,莫斯科对顿涅茨克的影响远不如那座威尔士小城Merthyr Tydfil。

1880年,已经被俄国人叫做“休斯科娃”的威尔士商人病故于奔赴圣彼得堡的旅途之中。30年后,布尔什维克革命爆发,惧怕巨变,多数英国工人开始逃离顿涅茨克,他们带走了一切可以带走的财富,但有一样东西和建筑一道留给了俄国人,那就是1911年在当地创建的“休斯科娃”体育社交会,其中最重要的是英格兰和威尔士工人曾经是其中的骨干。毫不夸张地讲,是英国人教会了顿涅茨克人踢球,那个“休斯科娃”体育社交会几经变迁沉浮,就是如今由乌克兰首富拥有的顿涅茨克矿工队。

两年前,英国出版了一本叫《足球国度》的书,记述了1945年之后的英国足球历史,妙趣横生,值得一读。其实,足球国度不该只有一部断代史,在我们消费“三狮军团”命运多舛的同时,必须铭记是这个“足球国度”教会这个世界踢球的。 足球国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