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恩·怀特——红番茄永不落

（文 / 朱步冲）

( 肖恩·怀特在长城 )

肖恩·怀特的左手小臂上有一处醒目的盾形文身，他说自己在科罗拉多一家印第安原住民商店里发现了这个图案，象征着古老的“生命之圈”：“雨、雪和雷电从一片遮蔽太阳的云朵中散发出，最终抵达大地，造就生生不息的万物。”对于这个5英尺8英寸、体重仅140磅，顶着一头招牌红棕色卷曲长发的两届冬奥会单板滑雪冠军来说，他血管里流淌的仿佛不是血液，而是冰雪。3月15日，怀特在法国冬季极限运动会上，拿到了两块金牌，而在此一周前，他刚刚在佛蒙特州伯顿管道滑雪公开赛上以90.44分的成绩夺取冠军——这片场地不再是他的滑铁卢了。接受采访时，怀特穿着一件紧绷的黑色外套和一条带破洞的牛仔裤，一边把玩着赞助商Oakley最新为自己推出的签名款Airbrake雪镜，一边对我们开玩笑说，自己已经需要一个更大的房间来摆放那些数量不断增加的奖牌和奖杯。1月27日，他在练习时不慎扭伤了左踝，然而他只休养了一个月就宣告复出，似乎他的肉体和意志同样是用钢铁铸就的。

有趣的是，在闲暇时，怀特很少观看滑雪赛事，他把时间都花费在弹弹吉他，观看摇滚演唱会，以及逗弄下自己最近收养的法国斗牛犬“兰博”上，而他最亲近的朋友圈子里也没有滑雪运动员。“滑雪对我来说，是一件需要保持适当距离的事情。”他告诉我们，“我们时常会过分执著于某件我们正在做的事情，在不知不觉中自我消耗，但只有置身其外的时候，你才会真正了解你需要改进的地方。”

吉他，仿佛就是怀特生活中仅次于滑雪板的东西，他说自己的偶像是传奇硬摇滚乐队“齐柏林飞船”的吉他手罗伯特·布朗特，以及“枪炮与玫瑰”乐队的前主音吉他Slash。在2011年春天，肖恩终于和自己的偶像Slash在一趟去加拿大的班机上相遇。“真的很巧，他就在我旁边，而我正在读一本他的传记打发时间，当时我们都赶着去为代言游戏做真人动态捕捉。一个是育碧软件的《肖恩·怀特单板滑雪》，另外一个是Redoctane的吉他英雄，我们分别穿上了绑满那些小灯的黑色紧身衣，在蓝屏前面做那些动作。”怀特告诉我们，他喜欢摇滚的原因很简单，因为16岁那年，他在一次滑雪比赛中赢得的奖品就是一把吉他：“它是除了滑雪之外，最能让我兴奋的东西。每次在滑雪时听到重金属的躁动吉他和弦，就感觉自己飞离了现实世界，再也不必忍受它的限制和羁绊，而是来到了一部MTV中，一切都有可能，而我自己就是主角。”

如果要在怀特长达19年的滑雪生涯中找出一道分水岭，那么答案肯定是2006年都灵冬奥会，然而这段传奇的开头并不令人愉快：奥运村位于距离都灵两小时车程的皮埃蒙特，设施年久失修，房间破烂不堪，怀特不得不自己疏通堵塞的卫生间浴缸下水道。为了早早熟悉场地，通过繁复的赛前检验和安全检查，怀特和他的队友每天早晨天不亮就前往雪场：“天色一片漆黑，寒冷的空气毫不留情地灌到你的肺里，侵彻身上厚厚的联体滑雪服，在冻结的积雪混杂着泥泞的土地上跋涉半晌。”他对我们回忆说。尽管如此，怀特仍然士气高昂，充满期待，他本应在2002年冬奥会就崭露头角，可惜因为过于年轻，在资格赛上以0.3分之差被淘汰，而在2004年全美极限运动赛上，他又不慎扭伤了半月。更糟糕的是，由于1岁时先天性心脏血管畸形矫正手术遗留在胸腔里的两块金属板，他无法接受核磁共振检查，不得不休战了半年。

在都灵奥运会预选赛头两轮，过分激动的怀特险些遭遇滑铁卢：由于一次落地失误，他在所有选手中仅名列第七，面临淘汰。在第二轮比赛中，比赛组委会按照他的要求，将背景音乐变成了老牌重金属乐团AC/DC那首《遁入黑暗》：“一听到这首每天都听的习惯性歌曲，我立刻感觉到无比放松，仿佛从奥运会比赛现场回到了自己家里。”怀特回忆道，伴随着这些熟悉的旋律，他在天空中腾跃、怒吼着，拿到了45.3分的高分（满分50分）。到了决赛阶段，肖恩的灵感与爆发力更加一发不可收拾，尽管他的鼻子还在流血，但他不断地做出了一系列令人炫目的表演：空中外传，麦克扭，内向抓板翻转1080度，最终后空翻900度，最终以令人咋舌的46.8分，毫无悬念地将金牌纳入囊中。

有好一段时间，肖恩整天带着那块金牌，无论是出席媒体招待会，或者训练、吃饭，甚至洗澡时，结果使得自己胸前的皮肤上留下了一块深深的圆形印记，奖牌上也沾满了果酱和面包屑，然而怀特说自己享受这种“突然成名”的感觉。他回忆说，有一天在宾馆吃早餐时，突如其来地想要一份单面煎鸡蛋：“女招待一开始说不会提供餐牌上没有的菜式，但我把金牌亮出来不过几分钟后，鸡蛋就来了。”

肖恩·怀特在都灵冬奥会上的表演一下子让这项“雪上街头极限运动”的魅力骤然扩大，北美2006年冰雪户外运动产品的销售总额一下子比前年提高了11.9%。很难想象，仅仅20年前，单板滑雪还是一项被视为粗野疯狂的非法竞赛，顶多是一个充斥着视运动伤害于无物的青少年“极限运动”项目。直到1998年才被勉强纳入冬季奥运会比赛项目，在长野冬奥会上，难度系数最大的动作不过是空中转体720度，首位金牌得主罗斯·里巴格拉尼还未能通过赛后药检，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尿样中查出的违禁成分并非增强肌肉与爆发力的类固醇，而是大麻。

两块冬奥会单板滑雪金牌让怀特一下子变成了国家英雄和运动明星，他的绰号也越来越多，从“飞天红番茄”，到“飓风”、“未来男孩”、“蛋头”，以及“红色丝绒”。2007年，知名滑雪品牌Burdon支持怀特推出了自己的外衣与滑雪用品系列The White Collection，而另一知名户外运动装备赞助商Oakley也推出了肖恩·怀特签名款护目镜。在美国《商业周刊》2011年最具影响力和最具市场价值的100名运动员中，怀特排名第二。根据《福布斯》杂志的统计，依靠Target、Burton和Oakely等运动品牌签约赞助的怀特，年收入已经突破900万美元，然而在等级分明的北美职业运动员收入排行榜上，单板滑雪选手仍然与那个金光闪闪的顶尖仍然有些距离。在怀特获得都灵冬奥会金牌后，他和MBL著名棒球手亚历克斯·罗德里格斯，以及Nascar知名车手杰夫·戈登一起为百事可乐拍摄了一部电视广告。“他们谈论的都是游艇、私人包机和小岛度假，我想，这些距离我可太远了。”怀特告诉我们。

确实，对于年仅25岁的怀特来说，他很少能想到滑雪能够彻底改变自己的生活。1986年9月3日，肖恩·怀特出生于加州圣地亚哥，滑雪是肖恩一家5口共同的爱好。“直到现在都是这样，一旦有家庭度假，还是滑雪，它是把我们维系在一起的纽带。”怀特告诉我们，他的姐姐凯瑞是2000年美国青少年U形管单板锦标赛冠军，而哥哥杰西也是极限运动联盟中一位享有崇高街头声誉的单板滑雪选手。在怀特看来，年长自己7岁的哥哥杰西是对自己职业生涯影响最大的人：“直到今天，我遇到问题和疑惑时，仍然会向他求助。他不仅是一个同样好胜、具有天赋的滑雪运动员，还是一个完美的兄长。”由于家庭收入有限，怀特一家不得不经常开着一辆巨大破旧的流动家居车，破损的散热器罩子上还盖着个巨大的比萨饼外卖盒子。怀特说：“当我们来到那些昂贵的滑雪度假基地时，经常有管理人员或者游客出来一本正经地说，你们不能把这玩意儿停在这里！”

在夺取了几乎每一项参加的青少年滑雪比赛冠军后，13岁的怀特决心进军职业赛事。怀特发现，他比所有的竞争对手几乎小了10岁，有时候甚至找不到适合自己身高的装备。“慢慢的，我才从某些人眼中的小屁孩儿变成了一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美国滑雪运动的前辈托尼·霍克也说，5年前看见这个孩子，虽然都没有合适他号码的比赛服和头盔，但是一到场上，那些动作仿佛是他身体的本能反应，唯有他能在U形管上将那些复杂的动作升华到某种“举重若轻”的境界。有趣的是，由于不到合法饮酒年龄，肖恩有时甚至不能参加赛后的庆祝派对——当别的选手在酒吧里纵情狂饮时，他只能和父母待在旅馆房间里，打打电子游戏。

在怀特身上，懒散另类的街头少年和勤奋职业运动员的特征各占一半。美国单板滑雪队教练巴德·基恩曾说：“你把迈克尔·乔丹或者洛奇的天赋与兰斯·阿姆斯特朗或者泰戈·伍兹的勤奋混合在一起，你就得到了肖恩。”2005年冬奥会前夕，为了保持状态，他特意在夏天跑到了新西兰，利用反季气候继续训练保持状态。2010年，赞助商红牛公司曾斥资50万美元，在单板滑雪运动的圣地，科罗拉多州西尔佛顿为肖恩建造了一条个人专用U形管，足有22米高，肖恩的“粉丝”们甚至会在谷歌地图上搜索它的方位。“这个主意确实很酷，它能让我专注于动作和训练，想出了好几个非常棒的新动作，比如Cab Double Cork，Double Backside Rodeo。”怀特对我们说，“在那些对大众开放的雪道上，你必须小心翼翼，有一次我在练习时，一个失去平衡的家伙撞到了我，让我腿上缝了8针。”怀特告诉我们，他很希望有朝一日和汤姆·霍克等前辈一样，拥有以自己名字命名的高难度单板滑雪动作。“其中一个我称为Double Cork，就是翻腾两周同时转体1080度加抓板动作，最妙的就是它并不像传统单板动作那样，身体在空中只是单向翻腾，如果它最后能以我的名字来命名，那真是很酷的一件事。” 肖恩·怀特户外运动滑雪装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