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增长的天花板
作者:邢海洋(文 / 邢海洋)
3月负面经济新闻尤其多。才见“浙江GDP连续10年下滑,政府呼吁浙资回援”;又见“深圳经济数据出现负增长,特区成立以来罕见”的报道;紧接着则是“北京、上海、广州和重庆等地财政出现负增长”。虽则后两个新闻只针对今年前两个月,是海外需求疲弱和“4万亿”花完的后遗症,但大趋势上,沿海发达地区已经接近了高增长的天花板,即使是“腾笼换鸟”,也难回到高速的轨道。
“入世”10年,浙江GDP增长了3倍,但一个不那么光鲜的数字却是增长率趋势,一年比一年低。2000年浙江GDP增长率排在全国第一,到2003年增长速度在全国排第五,2004年排第七,2006年增长速度排全国第九,2011年为9%,仅比北京和上海的8.0%略高,处于全国垫底的位置。探讨浙江遭遇的增长天花板现象,最容易找到症结的方法是和邻省江苏的对比。江苏和浙江,相似的面积和类似的自然条件,可谓一对天然的竞争伙伴。改革开放,江苏创造出苏南模式,浙江则有温州模式应对。金融危机开始的2009年,江苏人均GDP首次超过浙江,随之两省差距拉大,2011年江苏的增长率达11%。
最近的江苏超过浙江,既有浙江人口规模增加比江苏快的因素,更主要的是民营经济的发展速度赶不上江苏的园区经济。对于在长三角范围内被江苏超越,浙江人起初是不以为意的,因为江苏一直在大力招商引资,给出优惠的政策,这和苏南模式一脉相承。苏南模式通过发展乡镇企业实现非农化发展的方式,先工业化再市场化,本质上是地方政府公司主义模式,强人能人模式,同时也是政府超强干预模式。对于一个向市场经济转轨的社会,江苏的发展模式逆潮流而动,面临的风险远超温州模式。当然,这是从一个理想化的转轨角度思考的结果,现实却未必如此。尤其是在“国进民退”、政府主导经济的时期。长三角取代珠三角成为中国经济增长火车头后,苏州更是在吸引外资方面突飞猛进,2011年GDP突破万亿,和天津深圳一道成为国内仅有的六大万亿城市之一。苏州的数字可谓光鲜,但也伴有不断的质疑,GDP虽高,却难惠及当地居民。顶着全国最高人均GDP的名号,苏州人的可支配收入却难和北京、上海居民相比。
而浙商是引资的对象,每年有上千亿元的浙资流向全国。温州模式则通过发展个体私营企业,通过市场化来促进工业化,这样其个体经营财富直接留在了个人手中,民间财富膨胀,进而有了财富增值需求。温州炒房团开风气之先,处于财富增值链的上游,轻而易举地攫取到各地土地增值财富。其他省份还在不计代价地追求数量增长的时候,浙江已经开始资本运营,也不愿一味靠固定资产的投入拉动,而是有意“腾笼换鸟”,对发展引擎更新换代。但现在反思,浙江的意识未免超前了。温州的炒房团处处点火,可在浙江省内,“鸟笼”并未腾出来,自由生长的温州模式也没有引来凤凰,倒是本地房价暴涨,民间借贷盛行,泡沫破裂不绝于耳。不妨看一组数据:“入世”以来,全球对华的反倾销案子,浙江的占了一半。而浙江著名的商品,仍是打火机、玩具和皮鞋等小商品,其竞争力仍在于廉价,而非自主技术和品牌。这些产品国际竞争力很弱,一旦海外市场萎缩,便无以为继。而房价暴涨的结果,当地生存成本高企,倒逼用工成本,以至于劳动力市场供求矛盾突显,特别是技术型工人紧缺,高技术人才难招。如此一来,“换鸟”更加遥不可及了,民营企业的竞争力更难以提升。
全国版图上,遭遇高增长天花板的远不止浙江一省。只要不以投资拉动的,均难实现高成长。改革开放30年,中国经济的高增长中70%靠的是资本投入,另有小部分是要素再分配和资源再分配“红利”,纯粹靠技术进步的增长只占很小一部分。可现在,处于高增长后期,即使是技术引进消化吸收空间也缩小了。退一步说,我们若回到江苏的道路上,以廉价劳动力和土地资源换取投资,也面临着人口红利消失、资源匮乏的瓶颈。二者择一,浙江的低增长是不得不面对和接受的现实。 江苏经济高增长天花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