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运老奶奶

（文 / 张斌）

( “老奶奶”背后的银幕上是她当年跳高的英姿 )

BBC最近做了一件得罪人的事情，准确地讲，是得罪了英国女运动员。从1953年开始，BBC就开始了一项卓有影响力的评选——年度体育人物（简称SPORTY）。算起来，今年已是第58个年头了。有评选就有候选，依循惯例，先公布10位候选人，颁奖当日揭晓答案。出人意料，今年所有候选人皆为男性，引得一片指责之声，北京奥运会和上海游泳世锦赛均夺得两块金牌的瑞贝卡·阿德灵顿小姐公开拒绝了BBC的邀约，以不出席颁奖仪式的决绝方式表达抗议。BBC也深知候选名单确有不妥，声称明年必改评选体系，可抱怨依旧不止。

年度体坛评选自然不止BBC一家。比如，《星期日泰晤士报》上周就选择了跆拳道高手莎拉·史蒂文森作为自己的年度最佳女运动员，颁奖仪式的主题就是“女性”，没有男性奖项出现。28岁的莎拉今年获得世锦赛金牌，重回个人竞技状态高峰。2008年北京奥运会，在1/4决赛中，莎拉与意图实现奥运会金牌“三连冠”的中国名将陈中相遇，经过罕见的裁判改判，莎拉进军半决赛最终获得铜牌，陈中平静地结束了自己的奥运经历。一块金牌不是莎拉2011年故事的全部，这一年，结婚40年的父母双双因病在短促的3个月之内离她而去。明年，莎拉唯一的心愿就是可以带一块奥运会金牌去父母的墓前。

《星期日泰晤士报》此番准备下的颁奖仪式格外素朴，发出奖杯而已。为莎拉颁奖的特别嘉宾显然是经过精心挑选的，“奥运老奶奶”杜罗丽·蒂勒——注意不是“奶奶”，而是“老奶奶”，91岁高龄，英国在世年纪最大的奥运选手，1936年柏林奥运会女子跳高银牌得主。因为伦敦奥运会，“老奶奶”在历史发黄的册页中被重新发现，甚至有一种声音呼吁，要由“老奶奶”来点燃伦敦碗体育场的火炬塔，即使不是她，最后一圈的传递者中也该出现“老奶奶”的身影，她的长寿似乎就是为了奥运重回伦敦。

在颁奖现场，“老奶奶”的优雅、幽默和活力引得一次又一次笑声和掌声，她认真地说，自己可要好好活着，因为柏林奥运会上曾经因为规则之争，让她失去了本该拥有的金牌，有生之年，她要讨回金牌。在主持人的引导下，“老奶奶”不断地从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超市购物袋中掏出自己曾经获得的两块奥运银牌和一支柏林奥运会的火炬，后者是儿孙孝顺她特意从eBay上网购来的。接到参加此次颁奖仪式邀请时，“老奶奶”只提出了两个要求，一是必须有车来家里接，因为她已经不可能再去坐地铁了。再者，她95岁的老伴也必须在受邀之列，72年的婚姻生活让她们到了耄耋之年依然不愿意有片刻的分离。

80年前，11岁的杜罗丽被老师叫到操场上，跳过了两根木杆上拴着的一条小小的绳子，自此人生得以改变。15岁，杜罗丽跳过了1.40米，成为学校里的跳高小明星。那时候没有正规的教练在身边，杜罗丽经常在家中的院子里，一次又一次地越过晒衣绳。一年后，大英代表团把杜罗丽带到了柏林，参加1936年的奥运会，16岁的她获得跳高银牌，至今还保持着英国奥运田径奖牌得主最年轻纪录。回想起柏林，杜罗丽最深的印记是，第一个早晨起来就被窗外传来的队伍行进的口号声吵醒，那个国度似乎每个人都穿着制服，街道上飞扬着纳粹旗帜。在商店里，店员会亲切地对着她们招呼说：“早晨好！嗨，希特勒！”英国运动员的统一回应是：“早晨好！嗨，乔治国王！”每走进一个商店前，德国翻译都会先走进去看一下，出来说上一声：“没有犹太人，请进吧。”

“老奶奶”继续回忆，在柏林由戈培尔组织的女运动员聚会上，她见到了“裹在超大军服里的小个子”希特勒。虽然年纪很小，但那一时刻她居然想过去给那个小个子一拳。当德国女子接力队比赛中出现掉棒失误时，希特勒暴怒不安，从椅子上蹦跳起来，这一幕一直存留在杜罗丽的脑海中。

离开柏林之后几年，战火开始侵扰英伦三岛，家园被纳粹空袭炸毁，父母希望将杜罗丽送到安全的威尔士去，但小姑娘毅然参加战争妇女后援团，她长期担任重型卡车司机，运送物资。战时的英伦，体育赛事并未完全被硝烟隐去，杜罗丽还曾获得过1938年国王运动会的跳高冠军。1939年，战事胶着，杜罗丽创造了当年女子跳高的世界纪录——1.66米。不久，她接到一封信，告知她的纪录被一名德国希特勒青年团员打破了。杜罗丽气愤不已，因为她见过那位青年团员，“她”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男人。有关机构经过调查得出结论，“她”曾经名叫赫曼，一家餐厅的服务员，曾经的希特勒青年团员，是个男人。

战后，已经是两个孩子妈妈的杜罗丽又代表祖国参加了伦敦、赫尔辛基和墨尔本奥运会，1948年她再夺一块跳高银牌，后来又曾尝试了女子七项全能，并在墨尔本奥运会中进入决赛。36岁，杜罗丽正式退役，成为英国历史上第一位职业女子田径教练员。

我们期待“老奶奶”去点燃奥运火炬台，其本人没有太多奢望，只是希望可以得到伦敦奥运会女子跳高决赛的门票。至于那把柏林奥运会的火炬，“老奶奶”说了，找机会要在eBay上卖了。■ 杜罗老奶奶bbc足球奥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