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及：未完成的革命

（文 / 俞力莎）

( 11月27日，埃及民众在开罗解放广场游行示威，要求军事委员会尽快交权 )

就在11月28日埃及人民议会的选举拉开序幕的前几天，这个国家的局势再次奔向失控边缘。30多个政党和团体策划了一场“百万人大示威”，逼埃及军政府让权。导火索则是埃及副总理提出的宪法原则制宪文件，文件涉及未来军方的地位、军队有军费预算的决定权等内容，表明大选后军方依然不会退出政治权力中心。

11月22日晚，埃及武装部队最高委员会主席坦塔维通过国家电视台发表演讲，宣布将埃及大选的时间提前到明年6月底之前，同时接受谢拉夫内阁的辞呈，成立“民族拯救政府”。3天后，卡迈勒·詹祖里即被任命为新的过渡政府总理。他曾在1996至1999年在穆巴拉克政府中担任总理，曾在埃及改善与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以及世界银行关系过程中发挥了主导作用。然而，抗议者们要求武装部队最高委员会立即交权的呼声没有减弱。“有相当数量的抗议者对军方任命詹祖里为总理的决定表示不满，认为他是来自旧政权的人，也有很多人认为詹祖里早已与穆巴拉克划清界限，军方正是要以此表明，他们不打算恢复旧政权。”美国科尔盖特大学政治学副教授、《穆巴拉克时代的埃及：阿拉伯世界的自由主义、伊斯兰主义和民主制度》一书作者布鲁斯·卢瑟福（Bruce Rutherford）告诉本刊，“实际上，在目前的情况下，任何一名总理都是过渡性的，关键还在于军队角色的转型。”

“许多自由主义者和伊斯兰主义者这几个月都日益担心，军方是否会努力为自己在未来的政治权力中心中保留一个具有决定性作用的位置。”美国国防大学北非与黎凡特地区安全研究课题组组长保罗·沙利文（Paul Sullivan）教授告诉本刊，“军方曾在3月份承诺明年9月举行总统大选，但是之后又改口说，总统大选只有在选出新国会后才会举行，而建立一个制宪议会以及批准一部新宪法的过程有可能会持续到2013年甚至更迟。示威者要求，军委会至少要立刻将国内决策权移交给一个新的获得授权的文官政府，以取代目前只受命执行军方将领指示的总理和内阁。但是，军方只同意了建立一个新的不关心政治的‘技术官僚型’政府。而且对军方而言，这桩交易将允许其至少在明年6月前继续保留不受约束的权力，而且军方被允许继续保留其在新宪法形成过程中的重要作用。根据新的时间表，宪法将在1个月内起草，在宪法尚未明确定义总统职权之前，候选人就将被要求开始其竞选活动。”

显然，军方的表态不可能平息示威者的愤怒。坦塔维11月26日夜分别与国际原子能机构前总干事巴拉迪和阿盟前秘书长穆萨举行会谈，这两人都是埃及未来总统的有力人选。坦塔维希望在新总理再次面临下台危机时，两人中的一人能够出面控制眼下的混乱局面。一些抗议者与政治团体如“革命青年联盟”则要求推迟议会选举，直到军方将权力移交给文官政府为止，以杜绝军方可能的干涉、舞弊行为，也使得在公众中缺乏认同的新政党有机会进一步扩大影响力。穆斯林兄弟会组建的自由与公正党则坚持要求按计划进行选举，希望借目前有利的政治地位，早日填补穆巴拉克下台后埃及的权力“真空”。

这将美国推到了一个尴尬的处境上。卢瑟福说：“一个伊斯兰化的埃及并不是美国所希望看到的。埃及军方在迫使穆巴拉克下台以及保持国内局势稳定方面发挥了巨大作用，奥巴马政府认为它是保护美国在该地区利益的合作伙伴。”更不用说过去30年中美国历届政府一直同埃及军方保持着密切联系，每年向其提供约13亿美元的援助。埃及媒体这几日也纷纷报道，军方用来镇压示威者的催泪瓦斯来自美国。但与此同时，卢瑟福指出：“美国显然希望埃及成为稳定的民主国家，并敦促其遵守与以色列的和平协议，以保持地区的稳定。随着埃及局势的持续紧张，奥巴马政府过去避免对埃及军方提出直接批评，但现在他的态度出现了变化。”

百废待兴之际，埃及的革命迫切要进入完成时态。“最终，可能会由埃及军队中的某个重要人物取得总统职位，然后再产生一个文官政府与军队分享权力。”对理解当前埃及军方的未来走向，或许土耳其军队在向民主政治过渡的过程中扮演的稳定性角色提供了一种参考范本。不同的是，“埃及的政治形势更为复杂。土耳其较早地实现了多党政治，而过去的60年里，由于政治高压，埃及的政党政治非常虚弱，只有穆斯林兄弟会在草根阶层拥有强大的动员力。”卢瑟福说。■ 完成革命埃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