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辞与反修辞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

(文 / 小贝)

修辞与反修辞0( 萨姆·莱斯和他的著作《你是跟我说话吗?从亚里士多德到奥巴马的修辞》 )

英国作家乔治·潘德尔说:“我们现在正处于关于语言的流行用法的流行书的黄金时期。有关于标点符号的《吃、射和走》,关于语法的《严格英语》,甚至还有关于字体的《只是我的字体》,很多人认为这些主题只属于学校的初级读本。萨姆·莱斯对修辞书的考察好像跟这些书是一类。不同的是,其他写流行用法的作者哀叹他们的主题衰微,缅怀过去正确用法的辉煌时期(通常是他们的童年),前《每日电讯报》书评编辑莱斯则陶醉于他的主题——修辞术的兴盛。对修辞的正式研究已经几乎绝迹了,但修辞术已经渗透了今日文化之中,就像水中的鱼。”

我们最常用的修辞包括设问。“我是在自言自语吗?”“这件新夹克还能再酷一点吗?”或“我怎么会以为有两个孩子是个好主意?”我们不直接说:“没人在听我说话”,“我这件新夹克看上去非常酷”,或“我的生活被这两个尖叫的臭小子给毁了”。当我们以为自己在直白地说话时,其实我们每句话都使用了修辞。《辛普森一家》中有一个场景,玛姬唱道:“一个男人要走多少路,才能被称为男人?”荷马·辛普森说:“七条。”丽莎说:“不对,爸爸。那是一个修辞性的问题。”荷马说:“哦,八条。”丽莎说:“爸爸,你连修辞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吗?”他当然知道,他只是在开玩笑。如果连荷马这位20世纪末最普通的普通人都知道修辞是什么意思,那么这个话题就不会令人望而生畏。

莱斯在《你是跟我说话吗?从亚里士多德到奥巴马的修辞》中没有重述修辞术的历史,而是巧妙地用经典的修辞术的分支作为全书的结构,包括构思、布局、风格、记忆、手势与腔调。在各章之间讨论了历史上伟大的演说家:弥尔顿笔下的撒旦、西塞罗,丘吉尔和希特勒,林肯、马丁·路德·金和奥巴马。

莱斯写道:“修辞术带来了什么?它带来了全部的西方文明。民主不就是说服术应该被供奉在政治过程的中心这种观念?法律不就是赋予词语规范化的力量的方式?法庭不就是说服术塑造市民社会的地方?”他自己写了一段使用了修辞的话:“修辞是语言的游戏,是它在说服和勾引,激发和欺骗,惊吓和误导。它使罪犯被判刑,接着又在上诉时使那些罪犯获释。它使政府上台和垮台,使理智的成年人淡定地朝着机枪挺进。修辞就是由这些东西组成的,成双成对的词语;排比、重复的句子;半真半假的话,悦耳但无意义的话,虚假的对比、抽象的名词和没有根据的推论。”

有效的修辞不是非得使用天花乱坠的语言。演说家也不是一定要有好听的口音。林肯能发出响亮、刺耳的声音,但也有很强的肯塔基口音,而他的葛底斯堡演说非常成功。虽然良好的记忆力有助于人们成为优秀的演说家,但也要给即兴发挥留出空间。马丁·路德·金在最后一刻才决定把“我有一个梦想”加进来。在修辞术上,轻微的抄袭是被允许的。以马丁·路德·金为例,他的“我有一个梦想”演说跟葛底斯堡演说很相似,甚至有着一模一样的开头。奥巴马又大段地引用马丁·路德·金。

修辞与反修辞1

莱斯认为,奥巴马的竞选既是修辞的力量的例证,也是对敌视修辞的力量的例证。虽然我们希望政治家能够做演说,但我们又不喜欢他们太擅长演说。奥巴马的对手一直攻击他太会说。《纽约客》的书评人詹姆斯·伍德曾经就这一主题写过一篇文章,题为《共和党的语言战争》。有共和党人说他们敬佩佩林,因为她是一个用双手工作的女性,而奥巴马是一个动嘴皮子的精英。佩林为麦凯恩辩护说,攻击他的措辞是不公平的。她的意思是,奥巴马精心挑选的词语帮助他掩盖了他的糟糕本性,而麦凯恩挑选不当的词语则掩盖了他的善良本性。对修辞的不信任是一个可以追溯到柏拉图的西方传统,修辞被认为是蛊惑人心或撒谎。但对修辞的不信任也要用语言来表达。麦凯恩及其支持者会继续发表演说、派发宣传单、做电视广告,他们只是没有奥巴马做得成功。“反修辞最终只是另一种修辞策略,别人使用修辞,而你使用直白的语言。历史上的一些伟大的演说家,如阿甘和尤吉·贝拉(Yogi Berra)使用的都是这一策略。知识就是力量,修辞赋予词语力量,因此修辞知识能使你行使权力并抵抗权力。编制谎言和揭穿谎言都要使用修辞。”■ 修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