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性、细致的内在关系

（文 / 何潇）

( La Perla 2011/2012 LULU 系列、 成衣系列（下） )

“是的，很多人都在使用蕾丝，但我们使用的是更为特别的一种，法国人管它叫尚蒂伊（Chantilly）。”这是一种式样繁复的花边蕾丝，因在法国北部的尚蒂伊生产而得名。在路易十六的时代，这种蕾丝受到玛丽皇后及宠爱的贵妇巴里夫人的热烈追捧，风靡法国宫廷。“人们一般用它来制作高级时装。在内衣设计里，很少人会用到尚蒂伊蕾丝。它太精致，也太昂贵了。”乔万尼·比安奇（Giovanni Bianchi）对本刊说。

经过仔细的手工剪裁和费心的缝制，这些精细的蕾丝花边成为内衣的一部分。远看过去，它们像一片覆在缎面上的黑色孔雀羽，近看，又似一排铺下来的修长睫毛。“真丝的质量，蕾丝的剪裁，手工刺绣的工艺……这些都会让内衣与众不同。一件好内衣，材质十分重要。面料之外，蕾丝的处理也是需要费心力的过程。珍贵的面料和精细的手工，这是意大利的特质。”乔万尼·比安奇对本刊说。

乔万尼·比安奇是意大利著名内衣品牌La Perla的设计总监，1955年出生在意大利切塞纳。在他出生前一年，即1954年，La Perla在博洛尼亚诞生。如今，La Perla已是意大利高档内衣的代表品牌，在世界各地销售。在伦敦哈罗德、巴黎老佛爷、纽约萨克斯第五大道这样的精品百货店里，都会发现La Perla的身影。

在意大利语中，“La Perla”的意思是“珍珠”，名字源自以珠宝和红丝绒装饰的包装匣——第一件产品诞生的时候，La Perla的创始人艾达·马索蒂（Ada Masotti）女士，便是用这样的匣子来包装内衣的。或因于此，也有人将“La Perla”解读为“以对待珍珠的心对待内衣”。艾达·马索蒂是博洛尼亚的一名家庭主妇。确切一些说，是一名“门房太太”。一开始，她在闲暇的时候为上流社会的小姐太太们制作内衣，依靠的只有两台手工缝纫机。在其商业搭档，也是出色推销员乌巴尔多（Ubaldo Borgomanero）的帮助下，La Perla的王国一步一步建立起来。到了90年代，La Perla已经将内衣卖到了巴黎，并获得了良好的回应。对于内衣设计者，将内衣卖到人人都是内衣专家的巴黎，等于是“将煤卖到了纽卡斯尔”。

这自然得感谢艾达·马索蒂女士奠定的精致风格。人们有时会将La Perla比做“内衣里的高级成衣”，较之流行的美式内衣，它展现的是意式特征：优质的蕾丝与手工刺绣是它的标志，也是其延续至今的传统。但传统不等于一成不变。在品牌成立初期，即战后50年代，La Perla被看成是“新风貌”时装的最佳搭档；在嬉皮运动盛行的60年代，La Perla推出了著名的彩色系列，并在一些系列中将花朵图案与蕾丝搭配。

“风格会随时间改变，这十分自然。到了70年代，妇女解放运动发展得十分迅速，女性的自我意识开始觉醒，也变得独立。在当时，很多女性表示，她们需要解放，不愿意再穿内衣，这给我们带来了很大的问题。在此时，我们推出的是一种丝质内衣，很柔软，不会过分提升胸部轮廓。那时的女性倾向于简单，在欧洲也是这样。她们希望自己的身材看起来更平，不那么曲线毕露。这是非常有趣的现象，消费者态度的改变，时代风格的改变，都是生活方式的改变。”乔万尼·比安奇对本刊说。

在La Perla，乔万尼·比安奇获得了他的第一份工作。但一切并非如想象的那样顺理成章，实际上，这算不上一个专业对口的职业选择。“我的父亲是个律师。我的兄弟选择了与父亲同样的职业，一开始，我也打算像他一样，遵循家族的传统。在大学里，我学习法律，但最终，我还是没有成为律师，而选择了做自己。”乔万尼·比安奇告诉本刊。

( La Perla 新娘系列 )

法律专业毕业后，他开始在La Perla的销售部门工作。“最初，我做的主要是商业部分，在世界各地来回走动。但在当时，我对时尚与设计更感兴趣。”两年后，乔万尼·比安奇决定转向设计行业。幸运的是，他遇到了完美的职业导师，法国时装设计大师让·保罗·高缇耶（Jean Paul Gaultier）。乔万尼·比安奇离开意大利，去了巴黎。

“让·保罗·高缇耶是个天才，充满创造力和想象力。在La Perla工作了一段时间后，我遇到了他，我决定放弃La Perla的工作，与高缇耶一起工作。在那时，让·保罗·高缇耶打算推出一条内衣线。与高缇耶一起工作是很有意思的，这段经历对于我的职业成长很重要——与那些设计师不一样，我不是设计科班出身。从高缇耶那里，我学到了很多。”乔万尼·比安奇对本刊说。

( La Perla 设计师乔万尼·比安奇 )

乔万尼·比安奇到达巴黎的期间，时装设计史上的经典作品——也是内衣设计史上最为著名、最具争议性的作品诞生了，这便是出现在麦当娜1990年“Blonde Ambitions”演唱会上，让许多人瞠目结舌的锥形胸衣。它的设计者正是让·保罗·高缇耶。

“那个时候，让·保罗·高缇耶与麦当娜联络，她已经是如日中天的巨星了。高缇耶希望能给麦当娜做一些特别的东西，让她在舞台上给观众留下深刻印象。”乔万尼·比安奇回忆起这段往事时说，“最后出现的那个胸衣，确实让人印象深刻，人人记住了这件特别的内衣。如今你去巴黎的跳蚤市场，也能发现很多类似的内衣，都是从这件内衣演进而来的。两年之前，高缇耶希望能与La Perla一起合作，于是我们推出了一个全新系列，就是从麦当娜的那件著名胸衣开始的。我们保留了原有的方式，但是做了改进，放入了新设计和新技术。”

( La Perla 2011/2012 各系列单品 )

这段经历之后，乔万尼·比安奇四处游历，在此期间，他结识了许多人，如安迪·沃霍尔。“上帝给了我很多机会，让我遇到这些富于创造力的天才们。与高缇耶一起工作的时候，我在纽约待了一段时间，在这期间我遇到了许多人。在当时，安迪是纽约波普艺术的领军人，与一群志同道合的艺术家一起，他们给我留下了难忘的回忆。如果你遇到的人个性很强，你会从他们身上看到一些东西，会影响到你。”乔万尼·比安奇对本刊说。

这名意大利人最终还是回到了自己的家乡。在与让·保罗·高缇耶一同工作了两年之后，乔万尼·比安奇回归了La Perla。这一次，他负责的是一个更为重要的项目：男士内衣系列“Grigio Perla”的开发。这个项目取得了有目共睹的成功，乔万尼·比安奇也成为公司创意部门的协调者，管理全线产品的设计，包括内衣、睡衣、沙滩装以及高级成衣系列。

有人感到疑惑，身为一名男性，为女性设计内衣，性别差异会否给这份工作带来影响？在乔万尼·比安奇看来，这并不是问题。“在时尚行业，不论是内衣，还是高级时装，男性从业人员都比女性从业人员多。女性通常考虑的是‘我看起来是怎么样的’，而不是‘她看起来怎么样’，或者‘她们看起来怎么样’。女性设计师存在这种危险。一位才华横溢、个性强势的女性设计师，很有可能只看到她自己，或者与她相似的女性。但男性不一样，他们热爱千差万别的女性。”乔万尼·比安奇对本刊说，“在这个行业里，男性有他们的优势。某些时候，男性设计师可能会比女性更大胆一些。他们能看到女性最好的一面。”

较之其他服装，内衣是更为敏感的物件。面对一件内衣，人们期望它美丽、富于诱惑，却又担心它过于大胆、粗鄙可笑。在这小小的物品之上，性感与不雅只有一线之隔。“不需要过分地表露，而是优雅地诱引。”乔万尼·比安奇说，“我们希望它是诱人的、女性化的，而不是过分性感的。诱引比性感更重要。诱引可能是对于女人自己，她们可以感受到这种美丽的诱惑，感到自信，再将这种诱惑传给她们所爱的人。诱引有两面，更为重要的一面是，让女性展现出自身的美，并为自己的美感到自豪。”

设计者总是相信，物与人之间存在特殊的内在关系，所以他们说：“一双好鞋可以带你去全世界。”“女人的包里装着她的人生。”那么，内衣又如何呢？“女人与手袋、鞋子……或者说配饰之间，都有一种特别的关系。鞋子与包是外部的东西。当你看到一位拿着Prada或YSL手袋的女士，你可能会判断她是一位优雅的女性——即使她穿着一身Zara，你也未必会注意到。但内衣是内在的东西，它更依赖穿着者的感性。一位心思细腻的女性，会希望内在也是美丽的。这与她所处的文化有关。女性与内衣的关系，是一种更为细致的关系。”乔万尼·比安奇说。■

( 让·保罗·高缇耶为La Perla 设计的特别系列展示 ) 细致关系感性内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