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决定设计
作者：黑麦
( “青蛙”与ECOtality合作设计的家用电动车充电设备 )
1980年，国际工业设计协会联合会（TCSID）在法国巴黎举行的第11次年会上，对工业设计做出了定义：“就批量生产的工业产品而言，工艺手段、视觉、心理感受而赋予材料、结构、构造、形态、色彩、表面加工、装饰等新内容，使之具有新的品质和规格、价值，这叫工业设计。在实际操作中，产品包装、宣传、展示、市场研究和开发与预测等，也属于工业设计的范畴。”两年后，一家名为“青蛙”的设计公司便开始了全球化战略，当年青蛙公司在美国加州坎贝尔（Campbell）设立了事务所。那一年，青蛙设计公司为史蒂夫·乔布斯设计了平板电脑的原型“Bashful”，同时也为苹果打造了“Snow White”这套工业设计语言，这项系统包括整洁有序、人性化而非工业感的运用等，至今仍在苹果的众多产品上沿袭着这一细节。
2010年6月，扬·切普奇思（Jan Chipchase）被正式任命为“青蛙”设计上海事务所的首席创意官。他曾担任诺基亚东京研究中心首席科学家，一直以“窥视人的生活”为专长。作为设计调研的最重要组成部分，切普奇思认为，观察新兴市场的流行趋势和消费者行为模式是最复杂，也是最富挑战性的。
“我们的调研一般由一个比较简单的问题开始。”切普奇思说，“我们会问你今天随身带了什么？于是受访者马上会想到它所拥有的所有物品，但是你会想，那些随身带的东西你会否真正用到呢？”
“这是我们感兴趣的地方，因为这是意识和潜意识做出决定的过程。”切普奇思说，“我做了5年的调研，观察人们到底随身带些什么。我会翻别人的包，摸他们的口袋，还有皮夹，我甚至会到世界各地拜访他们的家，然后带着摄像机和他们一起到城里转上一阵子，这好像是经过批准的跟踪一样。我们做这些只是为了找到问题的答案——人们到底随身带些什么？”
切普奇思在TED的演讲中画过一个图表，4个半径依次递减的圆圈，从篮球般大小依次锐减至弹珠一般。切普奇思说，最大的圆形表示了人们拥有的物品数量，其次为考虑携带的物品、实际带出的物品，以及实际用到的物品数量。他解释道：“仔细想想，如果你每天随身带的东西最后都派上了用场，那么这在精神上、感情上和功能上都是具有价值的。”
( “青蛙”与ECOtality合作设计的家用电动车充电设备 )
在切普奇思看来，每个地区都自有一种文化特点，即便是在文化水平较低的地区，当地人对于科技的应用也是可行的，而且是超乎想象的。切普奇思很喜欢用乌干达的实际情况举例，他说：“‘Senta’是乌干达的土语，意思是‘钱’，它还有另一个意思，就是把话费当钱寄回家乡去。在当地的村落里没有银行、取款机，村里人公用的‘电话亭’便是一位守着手机的接线员，所以当远在坎帕拉或是其他地区的人想往家里汇钱的话，就打电话给接线员并充值，当接线员扣掉10%～20%的佣金，然后再把多下来的钱以现金的方式给你。”“这时的手机已经不再是一部简单的通讯设备，人们利用它的功能把他变为银行、自动取款机，这也许是我们难以想象的，但是对于全球的不发达地区，或是上亿文盲来讲，它们总能找到方法来应付这些事情。”切普奇思补充道，“抛开我多年的调研经验，以及我们对事物的审美观，我无法设计与此一样方便，并与当地的实际情况完全相符的一个系统。”
在“以人为本”工作时，切普奇思发现：“60%的男性会把手机放在右边的裤袋里，60%的女性则会把手机放在包里。如果你是放在裤袋里可能将有30%的概率错过来电，如果放在包里，概率为50%。”这个观察在一款手机的设计中得以应用，人们在手机的侧面设计了来电即闪的灯。切普奇思曾经在中国吉林的一家手机修理铺看到了“另一种制造模式”：工人们把手机拆解，并重新组装，根据黑客的破解方式将手机刷成中文、英文甚至任何一种客户订购的语言，当复杂的工作完成后，工人会用一把螺丝刀、一把牙刷来清理话筒部位。“这是我最感兴趣的。”切普奇思说，“这种改造——‘再制造’对我们的产品设计来说是一种挑战，也是对标准规格的一种挑战，很大程度上，某个地区的文化行为决定了产品应该如何被设计。”
( “青蛙”在英特尔数字标识的概念中使用了透明触摸屏 )
切普奇思认为，中国目前处于商业设计和技术的交汇点。我们需要我们的客户公司有一定的成熟度，这样才能接受我们提供的服务。比如有些公司尝试将产品推向美国和欧洲市场，但一直就是不成功，因为当地人并不了解你的产品作用。“在中国市场最有趣的事儿，就是这个市场拥有最多的不同的客户，在欧洲和美国我们知道我们的客户大概是什么样的，但是我们在上海的工作室每天都接待着各种领域的客户。”切普奇思说，“客户们带着各种新鲜的项目找到‘青蛙’，这让我们持续思考‘关于设计和怎样设计’的趋势。”■
“聪明”、“技术”与“问题”
( “青蛙”对迪斯尼的产品进行了设计语言提取，并提供了产品设计 )
——专访“青蛙”设计执行创意总监扬·切普奇思
三联生活周刊：你被《财富》选为全球科技业20位“聪明人士”之一，你所认为的聪明应该是什么？
( “青蛙”为海尔电视设计的用户界面 )
切普奇思：这是2010年的事了。实际上我并不认为我很聪明，我不过是和一群聪明人一起工作罢了。我的工作就是让这群聪明人在一起工作，这就像是烘焙樱桃蛋糕，光有新鲜的樱桃是不够的，你要充分地调动每个人的才能。
我所理解的聪明是“在别人理解之前认识到问题的所在”。当我的顾客来找我们的时候，往往问我们一些“笼统”的问题，比如说他有一大笔钱，应该如何去投资，去做什么项目等等。首先，我们要做的就是去分辨他们的问题，看这些人讲的话是不是真的“聪明”。
( 上世纪80年代末，“青蛙”为Apple提出了Snow White的设计方案 )
关于“聪明”的问题，就像提问“为什么有些人不会用iPad，却还是买了？”这个问题的聪明点在于：一、市场上有多大比例的人愿意购买他们不会使用的产品？二、为什么人们愿意购买不会使用的产品？
我认为，这个答案可能和人的身份、产品的品牌等等有着密切的联系。我曾经做过很多研究，其中一项就是：科技在不同的国家和地区是怎样被利用的。举个例子，你在泰国可以买到3G手机，但是当时的泰国还没有3G网络。这意味着，在这个国家投资一些虽然他们不会使用的项目，是可行的。消费者是否“理性”，并不是说他们会按说明书上说的那些功能来使用产品，理性更像是你自己知道你想用这个产品的哪项功能。我们有时候去购物，买了很多东西，然后你就会把它们放在那里，两年后再扔掉它们。
( “青蛙”设计团队 )
三联生活周刊：中国客户通常会带着什么样的“问题”来找“青蛙”？
切普奇思：当我们的客户面临一个“机会”的时候，他们会来“青蛙”做一个完善的产品，或者谋求一种解决方案。我们有很多客户，比如手机厂商、健康服务或者服务设计等，不同的行业。你随便去一家周边的便利店，就可以看见几样产品是我们帮助设计的。中国的很多公司也会寻求我们的帮助，虽然他们已经在赚钱了，但是他们知道，要走上世界的舞台，他们需要更好的设计规划。中国一直被认为是廉价产品的生产地，但是很多公司意识到，要想有更好的前景必须有更好的设计。
( 扬·切普奇思 )
大部分找到我们的中国顾客，往往是希望把自己的产品出口到世界各地，他们的企业比较成熟，也有足够的资金。在这种情况中，他们更需要我们做投资设计。比如某个产品希望获得“红点儿”奖（Red Dot Award）以提高他们的名气。中国的市场最独特的一点，是因为中国市场的多元化，我们还得教育不同的市场。我们提供服务，并不意味着消费者愿意购买，预期的结果和最终的效果可能会有差距。
三联生活周刊：在你的“调查”中，中国家庭有什么特点？
切普奇思：中国的家庭更加多元化。而且中国的城市化现象非常严重，比任何一个国家都要严重得多。世界上没有一个地方可以有这样的经验，这对中国人自己来说也是一个挑战。中国人认为品牌更重要。在美国，穿着、打扮、外貌，都能表现出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在欧洲，人们可以来你家参观，家庭总是设计成招待朋友的地方。人们到你家做客的时候，可以看到关于你的一切，你的照片、你的生活方式等等。但是像中国这样的地方，人们很少串门，但是人们会想方设法通过其他的方式来表现你的生活，所以说，很多人穿的就是品牌。
三联生活周刊：你怎么看触摸屏在今天产品中的应用？
切普奇思：触摸屏显然成为一种越来越重要，几乎无可替代的产品。它出现在各种产品中——你的手机、平板电脑等。我们也可以预见今后触摸屏出现在我们的家中、汽车里。我们的钱包可以变成数码式的，各种有屏幕的事物都可以变成我们的“支付设备”。但是这只是一个开始，今后，我们将会看到更多应用——触摸屏使人们更加轻松地联系。由于触屏技术，产品让人们的交际活动增强。
三联生活周刊：那么什么技术会取代或是改变今天的触屏技术？
切普奇思：脸部识别。脸部识别技术将很快成为主流。想象一下，仅仅靠一张照片就可以获取大量的个人信息，从而能立即识别出这个人。事实上，这个技术已经存在了，而且不仅仅是被政府机构用来查询罪犯。在一些有趣的手机应用中，如Facedouble就可以分析脸部，然后将其与名人的脸进行对比。
虽然Google承认舍弃了他们自己的脸部识别工具，但他们最近得到了PittPatt——匹兹堡的一家专门从事此类技术的软件公司。苹果下一个手机操作系统IOS 5，可能会有精密的脸部探测能力，这样可以为应用设计者提供无限的创作空间。实际上，脸部识别软件在苹果的Photo Booth应用中已经存在了。
三联生活周刊：简单地说，什么是一个好的设计？
切普奇思：当它可以提升人们的生活的时候。
三联生活周刊：在什么情况下，设计师可以认为项目已经完成了？
切普奇思：项目永远不可能完成。一个真正的设计师会不断地提升这个设计产品，让其能够改善人们的生活。这是设计师和艺术家的区别。■
（文 / 黑麦） 设计设计公司决定普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