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本佳人

宋玉其实本是个妙人儿。但对于同为一殿之臣的同事登徒子来说，绝对不是个好相与的人。登徒子的老婆在宋玉的眼里是“蓬头挛耳齞唇历齿，旁行踽偻又疥且痔”的形象。想想也不大可能，作为一个能够与国家最高行政长官搭上话的人，地位不至于太逊，没理由娶个带不出门的丑妻，最多是不漂亮。男人口袋里没钱，可以去赚；如果说他没眼光，等于是完全否定了他的一切。宋玉的一通揭发，已经算是将登徒子打翻在地了，后来竟然还说登徒子能与这般的女人一起生活养育子女，原因是其“好色”，无疑是打翻在地又踏上一脚。登徒子实在冤枉，守着糟糠之妻不离不弃，这“好色”的帽子竟是一戴千年。

也难怪宋玉不厚道。先是登徒子敲了一棍过来，之后的宋玉就虎虎生风地还了一刀过去。到底是御用写手，一笔的辞赋不同凡响，以致后来的杜甫遥拜楚地：“风流儒雅亦吾师。”其实早生杜甫500年的曹植也是对之敬仰有加激赏不已，“感宋玉与楚王说神女”事，《洛神赋》就横空而出。宋、曹两赋犹如日月辉映后世千余年，无人能与之堪比肩。历史上的曹植“面如傅粉，唇若抹朱”，丰神如玉，如此佳人却遭天妒，也是早折的人。“年十岁余论及辞赋数十万言”，19岁那年“同天地之矩量，齐日月之辉光”一赋成名，险些撼动了太子位。“曹八斗”虽富文韬却罕有武略，但也一直被曹丕父子在余后的10多年间视为大防，41岁郁死于封地。

文人骚客的笔下难免会有风华绝代的美人，这和音乐家器具下的鸟鸣啁啾是为自然属性。宋、曹这般佳人的两赋里都写过美人，前者说“峨眉飞扬吐气如兰”，后者则是“瑰姿艳逸仪静体闲”。无论是宋赋巫山女还是曹赋洛水女，终是神仙姐姐，凡人不得见其真相。倒是李延年一阙《佳人曲》却使人凝望千百年。这位后来的乐府协律督尉成功包装了自己的妹妹，本来是名遭受“腐刑”的宫廷养狗宦官，最终成了名副其实的皇亲国戚，“佩两千石印授，而与上卧起”。撇开他那位“妙丽善舞”的妹妹不说，其实李延年自己也就是一块足金，“知音善歌”。身为阉人歌手，李延年似乎与“海豚音”这一声乐艺术有想当然的瓜葛。究竟属不属于这一艺术的早期奠基人，专家教授们说了算。

李延年之于汉武大帝的最大贡献，恐怕就是他自己的妹妹李夫人了。“美目流盼峨眉微扬”的李夫人，与宋玉“惑阳城迷下蔡”的邻家女有实质上的区别，后者是文学描述属于八点档的琼瑶戏码，而前者却是真实可寻。历史上的佳人万千，能让人有所念怀的，凭依的还是“难再得”，李夫人不仅让自家男人“悲愁于邑，喧不可止”神伤日久，还使得白居易生“人非木石皆有情，不如不遇倾城色”的一番凭吊感伤。“色衰而爱驰，爱驰而恩绝”，李夫人当得起是古今第一明白人。可是她的哥哥李延年却不解这皇廷风情，“及李夫人卒后，其爱驰”，后来落得“上遂诛延年兄弟宗族”的惨局。卿本佳人，从天堂到地狱好像只是路经人间。■（文 / 钟师傅） 卿本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