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装

我干第一份正式工作的晚期，单位要集体参加一个大会，会前集中住到城里的一个大宾馆里。因为会中要和大领导合影，所以单位领导通知我们到宾馆报到时要带正装。之前，我30多年的人生里对“正装”这个事从来都没有留意过，就问什么是“正装”，领导说是西装、领带、皮鞋。原来就是西装革履。这个成语我倒是了解得比较早，记得好像都是形容汉奸什么人穿着的，我曾一度以为是个贬义词。

我当时的确有一身西装，是我们单位做服装厂的广告，收不来广告费只好拿衣服，然后强卖给我们的。可是我没有可以扎领带的衬衫以及领带，到宾馆报到的时候，我连西装也没有带。领导很不满意，让我回去拿。我们是晚上18点多钟报到的，我又住在将近北六环的地方，为了锦衣而夜行，这显然不够人性。好在二把手比较热情。他家住得与宾馆不远，就把自己的一整套的西装、衬衫、领带给取了过来。他身材比我略低，我穿着有点紧。

合影的时候，我站得很高，因为我站到了最后一排。我看见大领导从我眼前走过，就跟看电视直播的全景镜头似的。照片送到我手里的时候，我发现我和领导的距离比我安徽老家到北京的距离远多了。

我的第二个东家简直就是一个办会机构。好在我所在的那个部门会议不多。但直到从那里离开，我也没有适应那帮家伙正常上班的时候都西装领带。因为面对他们的时候，总觉得自己是在搞外交活动，面对的都是帝国主义。在这个单位，不得不参加的会，我基本上就是西装里面加T恤。夏天比较难受一些，因为不准穿圆领衫，所以我不得不买了两件有领子的衬衫。但不管怎么说，只要不让扎领带我就满足了，我至今只有两次穿西装扎领带的经历，都有一点被人勒住脖子的感觉，一次是刚刚说的那次大会，一次是我结婚的时候。我现在的工作环境比较好，穿短裤都可以，在工位上偷偷换上拖鞋也行。这就是一个干活的环境。

为什么要着正装呢？据说是出于礼貌。不过我总觉得是为了保持距离，因为正装似乎总比便装要厚一些，要啰唆一些。或者为了见大官时，显得自己拘谨一些。阿萨亚斯曾接受希拉克的邀请到爱丽舍宫参加波诺的荣誉军团骑士勋章授勋仪式，邀请信的末尾同样附着一句话：“请着正装出席。”但是，作为记者的阿萨亚斯也犯了愁，因为他没有合适的裤子和外套。当然，他克服困难去了，但去了之后却有点恼怒，他后来写波诺的访谈时曾记录了当时的心情：“这个王八蛋，他没戴领带，却让我戴了一根。”是的，爱丽舍宫当晚的主角波诺没有扎领带。■（文 / 管一） 正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