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来的康大夫

教书匠康老师当年在干校时期做过两件聪明事儿，其中一件就是突击学针灸。干校通知下来后，手无缚鸡之力且刚留校不久的康同学，在家里满屋子乱转的当儿，目光落在一本家家常备的医学红宝书上，学无线电出身的康老师搭得了收音机的脉，可诊不了手腕上怦怦跳的玩意儿，翻到针灸法一章，终于看电影似地等来了眼前一亮这一幕。扎针这玩意儿，上手快，又适合自我练习，且可以发挥动手能力等优势。康老师一拍大腿，就定下了这个。说干就干，一个星期后，康老师带着浑身但肉眼难以觉察的体外伤，以及身体内部或舒适或奇异的感觉上了前往河南的路。

治了几次头疼脑热之后，康老师在他们村及隔壁村渐渐有了些人气，关注他的村民逐渐多了起来。那一日，康老师正和大伙儿一起在麦田里的烈日下头也不抬地劳作，忽然身边传来杀猪般的叫声，持续不断的叫声让本不愿抬头的康老师动了看看这头猪如何还没死绝的好奇心。围上去一看，原来是村西口的铁蛋同志，蜷在麦地里打着坚韧不屈的滚儿。康老师一看他手捂住的位置，脑子里浮现出针灸图，意识到那大约是胃的部位，便大喊一声：“是胃痉挛，去拿我的家伙来！”如此气势逼人的召唤下，铁蛋他爹不到5分钟就拿来了针灸包，康老师顶着烈日，抽出长针一枚，短针两枚，在围观群众的注视下，强作镇定，勉力扎了三针，却立马有了神奇的效果——“杀猪声止”，铁蛋发青的脸逐渐恢复血色，人群中响起了散去的脚步声——都干活去呗。

麦田这一役尽管从病人的反应上看，是瞎猫碰上死耗子的效果，关键是没有响起掌声。这件事仍然让康老师耿耿于怀的时候，却发现人们开始喊他“康大夫”了，而且碰上向别人介绍的时候，还是“北京来的康大夫”，看来终究是麦田一战成名。由此，关注康大夫的“粉丝”由邻村呈放射性扩展至隔壁很多村。

康大夫本来有个原则，坚决不治妇女同志，硬撑着逼退了几个找他接生的之后，做名人的坏处也渐渐体会到了一些。又一日，赵家村大队长找上门来了，说是弟媳妇年初生了第四胎后，身子一直不爽，叫去瞧一眼吧。康老师几番摆事实、讲道理，终于学习到了“凡事跟着党员走”的真理，洗洗手就豁出去了。上天又眷顾了康老师一次，他凭着“北京来的康大夫”的底气和一点生活常识，诊断出是“子宫下垂”，并开出了“少生孩子多洗澡”这样的方子。

据康夫人说，干校结束后，有一次她也得了个急病，康老师的大夫本能立马出来捣乱，翻出针灸包便欲扎起来，却被她爹当即阻止了，理由很豪迈：你扎别人我不管，想扎我女儿，门儿都没有。■（文 / 驳静） 大夫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