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耳熟能详的话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

那些耳熟能详的话0( 加里·索尔·莫森 )

美国哲学家莫特玛·阿德勒和作家查尔斯·范多伦主编过一部《西方思想宝库》,书中分主题摘选了西方思想家的语录。专业人士对这类书会感到不屑,收集一束语录,把它们从其语境中抽取出来,以便人们只需翻阅一本书就能觉得自己受到了教育,哪有这么便宜的事?但莫森对这类书的价值表示了肯定:“引语词典几乎就是一个特定主题的速成班。《西方思想宝库》这部书创造了哲学、政治和心理学历史上最重要的观念之间的虚拟对话。”

莫森说,爱默生和塞涅卡都鄙视引语,但伊拉斯谟在《格言集》中收集了引语并写了解释性的论文,托尔斯泰收集、翻译和改写了两大卷引语。经常被人引用的爱默生说:“我讨厌引语。告诉我你知道什么。”有趣的是,这句话本身引自塞涅卡。

莫森区分了格言、警句、箴言、俗语、套话、名言、流行语、谚语、思想录。书中专门有一章写的是著名的临终遗言。几乎所有对临终遗言的记载根据的都不是事实性的报道,而是文学手法。如何确证临终遗言呢?有时一些著名的临终遗言看上去不像是真的,有的不是临终前说的。托马斯·莫尔、拉伯雷和《新约》中的耶稣都有不止一套临终遗言,这些不可能都是他们临终前说的话。

莫森写道:“如果说史诗和长篇小说本质上是最长的文学形式,诗歌和短篇小说相对较短,那么引语就是最短的文学形式。”引语被从更长的语境中节选出来,成为一种跟更长的文体一样有深度、有内涵和价值的文学作品。就像阅读长篇小说的方式不同于阅读十四行诗的方式,人们读引语的方式也不同于读其他文学形式的方式。读引语的技巧需要学习和培养。

莫森介绍了西方各种各样、层出不穷的引语词典。“引语词典的吸引力显然超出了参考价值。我们找得到购买或者编辑它们的借口,期刊评论它们。”乔治·奥威尔曾经在一篇书评中说,作者就像一些人无法拒绝酒精一样,无法拒绝引语。

那些耳熟能详的话1( 加里·索尔·莫森的著作《他人的话:从引语到文化》 )

亚马逊网站上列出了几千种引语词典。收集王尔德、萧伯纳、马克·吐温等人的“妙语和智慧”的就有几百种。有些文集给人安慰,有些给人灵感。一些有学术声誉的出版社认识到它们的名头是出版引语词典的利润保障。耶鲁大学出版社、牛津大学出版社和纽约公共图书馆都这样利用了他们的声誉。因为竞争激烈和一些粗制滥造的图书,品牌确实是一个选择标准。很多引语词典都是从其他引语词典选摘的。牛津大学出版社有一个数据库,一旦出现新的需求,马上就可以编出一部文集。牛津大学已经出版过谚语、科学引语、法律引语、传记引语、幽默评论、政治宣言、童谣、比喻词典。

耶鲁大学出版社近来不仅出版了一部贝都因人谚语词典,还出版了一部很蹊跷的间谍引语词典。这部词典名为《文学侦探》,由前CIA文案和分析师查尔斯·莱斯罗普编写,全部讨论的都是机密,读起来像是一部公开的秘密的合集。其他文集指导读者,这一部则是把他们带至秘密的世界。它很像一篇情报报告,每一部分包含数据(在这部词典中就是引语)和分析。比如,在“奇怪的案例和阴谋论”中,可以看到约翰·罗奇博士说:“每当一个事件可以用阴谋论或者愚蠢加以解释,请选择愚蠢。”斯罗普评论道:“人类事件的过程最好用愚蠢而非阴谋、巧合而非计划、偶然而非设计来解释。”但这部书本身就是精心设计出来的。

《麦克米伦社会科学引语词典》的编者有着一群杰出的专业人士做顾问,显然这些思想家们把引语词典看做一种很重要的形式。另一种引语词典与此截然不同但特别流行,它们收集的是“史上最愚蠢的话”,愚蠢是无穷无尽的,但这些书的编选者内心比较狭隘,有些话只因为是敌人或敌对政党的人说的,就被认为是愚蠢的。

在讨论奥登和路易斯·克罗嫩伯格尔编选的《维京格言集》时,莫森写道:“这段文字一点也不民主,既不论证也不解释,直接给出论断。二位作者把他们的品位当做美学以及道德标准。别人要么接受他们的判断,要么谴责自己。”《他人的话》则非常民主,它关心的是美学方面的问题,即使在讨论《福音书》中基督的话,它关心的也是这些引语的美学和文学功能。■

(文 / 小贝) 读书文学那些耳熟能详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