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米老鼠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忘了“大二”还是“大三”的时候,有一天我在家上网,弗兰克蔫么悄地在QQ上抖了我一下。我问他干吗,他没回答,传了首歌给我,歌名是《米老鼠》。我点了拒绝,然后跟他说:“我有。”他说:“不,你没有。”我说我天天在宿舍里放,谁说我没有?他说:“那是五月天唱的。”我说:“还谁唱过啊?”他说:“我。”
我接过来听了。说实话,远没有他晚上睡觉前躺在我的上铺一边看《明朝那些事》一边唱的好听。坐在家里简陋的麦克风前,他明显唱得拿腔拿调,很不自然。但在那版录音里,他唱出了这首歌那个孤独的意味——一个有着北京户口的海南人,在海南长大,高二的时候一个人来北京,爸妈都不在身边。在学校里打球把鼻子磕破了都没人愿意给他纸擦擦。他在劲松的那个小小的半地下室里度过了大多数时光,其中又有大多数的时光是他一个人。一个人做饭一个人吃,一个人洗澡一个人擦,一个人喝可乐一个人刷杯子,一个人睡觉一个人打呼噜。
弗兰克习惯了一个人,在宿舍的时候仿佛也是。每当他躺在床上,打开一本书的时候,呼唤他总是需要多叫几遍的。不管别人干什么,他一般都不为所动。这么说来,弗兰克打球时候不爱传球就是说得通的了。我们俩在球场上从“大一”吵到“大四”,我一直在埋怨他打球“不合理”。但直到毕业后,我们北京—布里斯班隔海远眺的时候,我才明白,这其实无关篮球智商也无关篮球技术,只是性格使然。他就是那么独,虽然有的时候不合理,但他已经习惯了自己一个人搞定。
一个人的生活虽然自在,但也并不太好过。毕业后,我一个人去美国待了一个月,回来又一个人去听演唱会,一个人去香港散心,接着一个人出差,一个人跟西北的客户喝酒,一个人被灌醉,一个人扒着马桶吐,一个人住一个房间,一个人坐着飞机飞来飞去。那一天,我的脑中突然响起了《米老鼠》的旋律。在冷清的廊坊经济开发区,我忽然觉得有些可以体会弗兰克一个人心里的波澜。
自从“10号”来到他的身边,孤独这两个字仿佛已经离弗兰克越来越远了。孤独的人总是蔫坏的人,他在学生会当部长的时候把这个排在第10号面试的小姑娘招进来肯定不只是看上了她优秀的工作能力。孤独的人最惜福,弗兰克无比珍惜自己的幸福。布里斯班,黄金海岸,美人如云。按他的话说,大街上的姑娘随便扽来几个都可以去演美剧。我说:“你没勾搭一个?”他说:“10号高我半头,一抬脚就能踹到我的下巴颏。”
我那天问他,我说你唱的那首《米老鼠》还有么?他找了找告诉我说:“似乎没了。”其实我还有,只是在我的移动硬盘里,懒得去拿。那首《米老鼠》和苍井空老师的艺术作品一起静静地躺在硬盘里,等待着主人的临幸。一肌一容,尽态极妍,缦立远视,而望幸焉。有不见者,三十六年。■(文 / 薛格非) 鸡汤弗兰克米老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