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的约定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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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校长什么时候来深圳啊?”“该结婚了吧,今年会不会带女朋友过来啊?”又到了暑假,一进入如火的7月,MSN和QQ上的留言讨论就活跃起来,我知道,一年一度的同学聚会要来了。同学聚会已经连续举行6年了,大家乐此不疲,每年的7月渐渐成了约定和期盼。同学聚会多而又多,但我们的却有点特别。

我们这一群同学9个人,阿蒙、蒋博士、杨老板、安工、万工、吴进、施老师、陈老师和我。从某种意义上说,我们更像兄弟而非一般同学。

我们都来自湖北南部的一个小县城,出生在1979年和1980年前后(我们上网时候经常调侃,我们算“70后”还是“80后”呢),上了同样的高中,高考后散在全国各地上了不同的大学,但毕业后阴差阳错、不约而同都来到了深圳工作。9个人,各自不同的行业,有做销售的,有在创业,有在科技企业做设计的,有在民营企业做知识产权,有在服装企业设计内衣,有在台资企业做管理,也有做老师的,可谓五花八门,三教九流。高中毕业超过10年,这个国家的每一次重大事件和政策的变化似乎都能在我们身上找到烙印。

2006年我随公司从苏州调到深圳,大家互相之间联系一清点,都在深圳了,除了陈老师。

陈老师和我是小学到高中的同学,可谓光屁股的玩伴了。他从师范大学毕业后去了浙江一所高中教书,据说带的学生成绩很不错,每年六七月毕业季是最忙碌的时候,我们都开玩笑说,只有他还在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教书育人,有一天还会被别人记住。

2006年暑假,陈老师留言说:哎呀,我一个人游离在组织之外,形单影只,暑假又闲得发慌,要不来深圳找大家玩一下吧,顺便聚一下。

说起来奇怪,我们有8个人在深圳好几年,但却并没有真正所有人在一起碰过面。大家同处一城,各自忙碌,仅是偶尔单点联系。我们都知道其他人的存在,却又似乎没有见面的理由和时间。

现在陈老师来了,终于有了一次碰面的理由。2006年第一次的聚会举办得相当成功,每个人都是兴高采烈,见面时,大家对酒当歌,毕业工作三四年,虽然都在起步,但每个人都雄心勃勃讲述自己的职业计划;那一晚,大家谈到深夜,诉说回忆的全都是以前的趣事,互相打听某个老师或女生的下落;那一晚,大家在地板上睡成一片,东倒西歪抱在一起,我们仿佛又回到了高中年代,如同当年高考前躺在床上憧憬自己的未来的时候。我们才发现,原来同学在一起是多么快乐。

以后的每一年,7月的第三个周末,陈老师都准时来了,大家也都赴约,一起度过周末两天然后散开。每一年都会有一些变化出现,2007年,我们结婚了3个人,包括我;2008年又结婚两个;2009年又是3个,另外还有人生了孩子,有3个人在深圳买了房。

只是,后来的聚会,大家好像再也没有第一次那么开心了,大家还是来参加聚会,但都是

心事重重地来,急匆匆地走了。吃饭甚至晚上的时候,很多人仍在不停地接打电话,处理工作,被大家斥责的时候苦笑。

大家不再谈高中的时光,讲的都是现在身边的事情:最近订单不好做啦,绩效不好,被猪头老板骂了;老婆怀孕了,但是房子一直没着落,到处都看了,房价太贵;又换工作了,工资涨得太慢,迟迟不能升职等等。9个男人在一起,才敢真正放松下来,说出抱怨和哀叹,然后就是喝酒喝酒的劝说。

唯一的不变,陈老师仍然形单影只,他成了所有人的关注对象。大家都着急了,纷纷问他情况,以过来者的身份帮他出主意,物色对象。但陈老师似乎却不急,依旧呵呵地笑说,他想找一个有共同语言的,婚姻不能随便。“我像是随便的人吗?况且现在事业也没有,你们取笑我是校长,那就等当上校长再考虑吧?”

但是今年,陈老师提前留言说,这次会带女朋友来了。终于最后一个人也要走进围城,大家都很开心,觉得是自己生活外听到的一个好消息。提起了精神盼望着聚会。

聚会前一天,阿蒙打来电话说,今年的宾馆和饭店价格都涨了很多,还要继续订去年那个地方,还是大家的份子钱再涨一点?

饭店最后还是订了去年那家,虽然很不满意,但也没有改,或许我们已经变得守旧和稳重,懒得变化了。差额的费用阿蒙和我贴了一些,我们没有告诉大家。只是吃饭时候,几个为人父者交流育儿经,抱怨通货膨胀厉害,养育教育成本太高,我和阿蒙对视摇了摇头。

这次,第一次有人缺席了,而且是两个。一个是要出差,一个是送孩子去报名暑期活动,老婆不让来。晚上吃晚饭的时候,临近结束,看着缺席的位置,陈老师突然说,年底要结婚了,家里父母已经下死命令,不结婚就不要回家了。结了婚生了子,明年可能就不来了。同时看了下身边的女友,她没有说话,只是低头。大家一下子沉默了,许久,纷纷举杯说,结婚好,结婚好呀,来,干一杯,干一杯!

7月的约定可能不再延续,我们又会再回到以前的生活,同处一城,各自忙碌,熟悉又陌生。我们都明白,陈老师每年的到来,是一次可以说服自己放松的机会,暂时停顿整理一下自己,现在这个理由也没有了。■

(文 / 陈康) 婚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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