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烨:谁也别吹牛能达到神似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

刘烨:谁也别吹牛能达到神似0( 电影《建党伟业》剧照,刘烨饰演毛泽东 )

接受采访的间隙,刘烨还不断按自己的手机发微博,他的开场白是:“你看我的微博了吗?”这样小孩儿式的举动不像孩子爹,更不像早熟的领袖,事实上,刘烨也没想到会有这一天,他一向把自己定义为“演文艺片的”。从小在长影厂长大,刘烨见过太多的特型演员,当然也包括古月。

直到他在电视剧《一个女人的史诗》中扮演欧阳萸,梳着大背头的文艺青年,试妆时他戴上了头套,女主角赵薇大叫:“主席!主席!”快嘴的赵薇把这个新奇的发现告诉了电影局副局长江平。2009年底,刘烨陪韩三平去看NBA,他发现韩三平在偷偷打量他,然后韩三平说:“刘烨,你来演毛泽东。”

对于形似青年毛泽东这件事,刘烨早就有充分的自信。过去留三七开长发时,他对着镜子不敢把头发向后撩,因为会悚然心惊。1998年,他才20岁时,就在李前宽、肖桂云夫妇的《世纪之梦》中客串过一个角色,其中也有古月。古月站船舷边,对面过来一艘船,船上的群众看见“主席”很兴奋,拼命致意,古月立刻停止了表演,对着群众挥手、微笑,那一刻灵魂附体。《建党伟业》在韶山冲取景时是诞辰纪念日,刘烨发现一些游客打扮成主席的造型,站在塑像下表演“挥手之间”,他想:“这种人脑子……你对主席崇敬可以,但你别出洋相。”

“毛泽东身高1.825米(这个数据没有确切来源),我比他高3厘米,年轻演员里也就胡兵比我高。”给古月做过造型的化妆老师说,古月的老年妆做过8个小时,而刘烨只用了20分钟,所有特型演员里他是最快的,头套、双眼皮胶、粘上痦子、打底色、齐活,一眼看上去就是那张著名的照片——“毛主席去安源”。唯一缺憾的是下颏的棱角,毛主席年轻时相对圆润,刘烨用他自己得意洋洋的话形容是“不笑的时候过于有型”,本来需要配副牙套,刘烨认为不用,他开始胡吃海喝把两颊撑圆。

刘烨把扮演青年毛泽东称为“一个机会”,这个机会对他来说也是一次冒险,修正以往特型演员的表演模式。1976年,在毛泽东去世之前,出现了第一位扮演他的演员,在“样板戏”余威尚未过去的年代,演员难免用最外在的方法,走样不走心。刘烨委婉地把此种演法称为“升华”,“人们对他的印象已经不客观了,后来一代一代的特型演员谁也不敢打破这个”。

而刘烨的机会在于他演的是青年毛泽东。由于影像资料稀有,可以借鉴的图片很少,斯诺为毛泽东拍摄照片时他已然是个中年人。“谁都年轻过,他有过青春期,有过年轻人的冲动、理想、热情,包括幼稚、自私,还是奔着完美走,但自私是个最靠近褒义词的贬义词,所以这回我会放松一点。一听说是《建党伟业》,就觉得主流得不能再主流了,主旋律得不能再主旋律,已经到了极致了,恨不得每个人都是大师风范……你让我那么演,打死我也演不出来。”

讲话略有点结巴的刘烨更喜欢用形体代替语言,他做出各种深沉的挥手状、凝思状、弹着烟点别人额头状……“以前领导人开玩笑都是这样的:噢,小鬼!这次拍摄手法还是有突破的,剪接师是一个香港人,他不管这场戏里毛泽东是老大,按我们规矩来说老大镜头就多,他是看这场戏的节奏。”“一大”开会的戏,每个人的表情切在不同的画面里,再放进一个大画面,不像过去的主旋律电影,一开会《东方红》的音乐就响起。

戏里众人也唱《国际歌》,但不是我们熟悉的那版“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而是原词:“起来,全世界受苦的人/起来,饥饿的囚徒们/这是最后的爆发/理性已从火山口发出轰鸣/把腐朽的一切扫除干净……”就像这首歌词一样,刘烨认为,每个人物都应该恢复他的本真。

开机前,刘烨也咨询过家中见过毛主席的长辈,得到了一些人物细节,但这些细节只能增加他的信念感,并没有使用在电影里。他的目的是不与人物隔开,把自己笼罩在那个氛围里。去年暑假时他再次去毛主席纪念堂体验生活,天安门广场上排长队的人绕了纪念堂四五圈,并没有因为他是演员就可以加塞儿,他在进与不进间徘徊了一会儿,还是放弃了。

其实在刚开始的一个月,刘烨尝试过讲带着湖南味的普通话。毛泽东曾经回忆刚到“北大”时,所仰慕的胡适、陈独秀等人对他不甚待见,原因之一就是听不懂他的乡音。电影中有一幕毛泽东初入北大课堂时由于衣衫褴褛,被胡适和张国焘赶出课堂的段落,如果这时毛泽东讲一口方言,会更有说服力。

刘烨找了一位韶山朋友,把台词用“韶普”念一遍并录音,每天跟着学。“妹子他们不叫妹子,他们没有轻声;没有‘le’,都叫‘liao’;把门关上叫把门关起。”他边说边模仿起来,“以胡适之偌大的名声”,“名声”两字带有湖南人嗲嗲的上扬尾音。方言会越说越上瘾,刘烨那阵子沉迷其中,可他发现,其他演员都讲的是标准普通话,他的口音显得尤为“格入”(东北话)。

去掉了方言这些外在的帮助,刘烨感到了捉襟见肘,经过考虑他终于确定了原则:“演出来的东西真实就好。形式感,对伟人的记忆,大家都已经太强烈了,在这两方面找突破点很容易出问题。我想有一件事情是万古不变的——真诚。只要真诚,别人就不愿意看别的,愿意原谅你,也愿意相信你。你在演这戏的时候你很真诚地去做,很真诚地去说。每念一句台词时,不是想‘毛泽东此时会怎么做’,而是‘我会怎么做’。”

当然,塑造领袖人物也不能完全等同于普通人,过去他形体上的小零碎都要去掉,例如喝茶时吐茶叶根,水太烫会吹一下。导演认为在生活化的同时,还是要保持人物的特殊性,不要东摸西看,眼神要专注。

扮演杨开慧的李沁是“90后”,与70年末出生的刘烨几乎是两代人。演含情脉脉的场景时,刘烨会非常尴尬,因为表达感情的方式完全不一样。“拍这么多年戏,我有自己的习惯,这个习惯和年龄有关。”比如说“我特别爱你”这样的台词,刘烨会用平静的语气,但李沁的口气娇滴滴。

“年轻人做事不考虑,演员嘛,也有点自负,完成一个自己的挑战,但后来确实是,俗话说问题多多。伟人有这么多,毛泽东是最特殊的一个,你穿上衣服了,化上妆了,这事儿又不是开玩笑的事儿,是很严肃的事儿。最开始那段时间是最困难的。”

在湖南拍摄冬泳戏前刘烨非常紧张,头天晚上怕自己失眠,夜里3点喝了瓶酒,第二天晕着进剧组。那天下了大雪,江面结冰了,冬泳改成在冬雨中跑步,路遇汤唯扮演的陶斯咏,两人有意犹未尽的简短对话与相视一笑。消防车里喷洒的雪来自地面上的雪,其他人戴着口罩、耳包,刘烨光着膀子从上午8点跑到下午16点,他郁闷地想:为什么大伙儿不能装装样子,把口罩、耳包取下来呢?

剧组里有一个专门拍摄该纪录片的小伙子,他在前几天就激动地找到刘烨说:“我想好了,一到现场看到别人穿棉袄你光膀子,你肯定崩溃了,我镜头先扫到洒水车,等你脱衣服时我再拍你崩溃的特写。”回忆起这段,刘烨说:“这小子把我气坏了。”

他在组里待了5个月,以一部电影平均3个月的拍摄周期,算是相当长的时间。编剧董哲常常给他传授历史、军事知识,并推荐他看了两本不同国家作者撰写的毛泽东传记。“这一屋子都是舞蹈家,你不想学,你也不用跟他们学,你在里面时间长了,你自然对舞蹈有感受。”

刘烨对毛泽东的感受相当独特:“他在人群中讨论事情的时候,看似游离状态比较多。一帮人在讨论一个事儿,你看他好像在恍神的感觉,其实他是在琢磨其他的你可能不知道,我觉得这是他的特点。看纪录片你会发现,他的眼神很沉静,永远在事情当中又游离其外。年轻时如果不是个子高,在人群中你绝对不会注意到这个人。”而晚年的毛泽东又是另一种状态,这是刘烨看到基辛格访华的那张照片时得出的结论:“基辛格见到毛泽东,说他太有力量了,如果在巨大的2000人的宴会厅里,他安静地坐在那儿,我一定会被他的力量吸过去。这个磁场是演不出来的。”

尽管对自己的表现还算满意,但刘烨也相信片子铺开后,一定会有不同的声音。“每个人心中都有个自己的毛泽东,不管他是什么形象。光走样不走心是我特别排斥的,哪怕多走心,样子走少点。我觉得观众一点都不傻,你看电视上那些访谈,这人假不假一下就看得出来。我不愿意去讨好哪部分观众,因为讨好可能会受束缚。我就以自己一个演员能达到多少,我就做多少。”■(实习记者方婷对本文亦有贡献)

(文 / 孟静) 建党伟业毛泽东吹牛刘烨神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