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约瑟研究所:跨文化的传承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

李约瑟研究所:跨文化的传承0李约瑟研究所

文/赵静一

剑桥大学城里的东方庭院

由剑桥市中心往西漫步一刻钟左右,途经秀美的剑河、静谧的大学图书馆和罗宾逊学院,便可抵达李约瑟研究所。这里的庭院东方韵味浓郁,建筑古色古香,风格独特。人们亲切地称之为“剑桥的中国庙”。

这里是中西文化交流的重要会所。李约瑟研究所的主体是李约瑟所创立的“东亚科学史图书馆”。图书馆藏书的主体基于李约瑟的个人收藏,中、英、日、韩等多种语言的稀有书籍均有收藏,为学者们提供了珍贵的研究资料。作为东亚科学史的专业图书馆,论其收藏的丰富性和独特性,在西方无出其右。当你徜徉在这些书籍中,时常会发现半个多世纪前李约瑟写在边角的批注。李约瑟研究所规模不算大,同期在所里工作的学者一般只有十余人。来自世界各地的访问学者,到访时间从几周至一年不等。另外,自2016年以来,研究所在剑桥大学举办一年一度的“李约瑟纪念演讲会”,知名经济学家林毅夫、考古学家科林·伦福儒(Colin Renfrew)等都曾到会并发表演讲。

在20世纪70年代,研究所对外联系主要是以东亚科学史图书馆的名义。1983年,剑桥东亚科学史信托会决定将拟建的建筑物命名为“李约瑟研究所”,由李约瑟任首任所长,东亚科学史图书馆则迁入研究所内。1987年,研究所的主体建筑落成。同年9月,剑桥东亚科学史信托会正式委任何丙郁为“候任所长”。1990年初,鉴于李约瑟年事已高,何丙郁提前在澳洲退休,来剑桥正式接任第二任所长,是不拿工资的“义工”所长,而且一干就是13年。2003年,古克礼(Christopher Cullen)接任,成为第三任所长。2014年初,梅建军接任第四任所长。

研究所的东亚科学史图书馆藏有大量的历史档案。在1943~1946年间,李约瑟曾作为英国文化协会(British Council)的代表访问中国。他热爱记录与收藏,不管是中方的邀请函,还是历次旅行用过的飞机、火车票根,甚至是听戏的小票,他都细心地保留了下来。档案室还留存了他在中国的旅行日记、到访期间拍摄的1200张照片,以及大量的来往信件、提交给外交部的报告和一个卡片盒,卡片上详细列出了他在中国工作期间结识的约2600人的姓名和工作。这些遗产在研究所得到了妥善保管。

李约瑟研究所身处剑桥大学城,与剑桥大学又存在着紧密的联系,这也极大地增强了其吸引力和影响力。来所里访学的学者可以享受剑桥大学丰富的图书和网络资源,还可以到大学的相关院系去听课。与此同时,这些学者也通过举办学术演讲、参加学术研讨会等,丰富了剑桥大学的学术生态。

李约瑟的当代遗产

李约瑟生前一直采用比较的视角来审视中西方文明,他编撰的《中国的科学与文明》(Science and Civilisation in China,另译为《中国的科学与文明》)系列丛书,系统整理了中国在科技史方面的成就,从根本上挑战了西方人的一些固有观念;他的“李约瑟之问”从根本上来讲也是一种跨文化的探讨,探寻有哪些关键性因素造成了东西方科学发展的异同。

李约瑟研究所每周五举办文本研读会(Text-Reading Seminar),这一活动已持续了近30年。一般情形是:主讲人挑选几段自己研究的原始文本或史料,带领大家逐字逐句进行阅读、分析。讨论的主题跨度相当广泛,如荀孟的人性论、传教士与西学东渐、“二战”期间中国的营养学等等。以比较视角研究问题,在李约瑟研究所得到了很好的传承。现任所长梅建军教授在采访中表示,比较的视角正是他在英国研习中国科学与文明期间的最大收获之一:“中国的很多发明和知识创造,如果不放在世界文明体系中去考察、比较和评论,其意义就很难突显出来。李约瑟是极具比较意识的学者,堪称文明互鉴研究的先驱,正是因为他的杰出研究,中华文明对世界的卓越贡献才开始为人所知、为世所识。”

带着这样的学术视野,李约瑟研究所以完成《中国的科学与文明》系列专著为目前的首要目标。自1954年出版第一卷,《中国的科学与文明》系列丛书已发展为20余册的庞大出版工程。梅建军透露,目前还有3个分册仍在撰写和准备中,即第五卷(化学卷)的第八分册《纺织机械或织机》、第十分册《有色金属冶金》和第十四分册《盐业》。在这套丛书全部出齐之后,李约瑟研究所将考虑启动一个新的出版项目,称之为《中国的科学与文明》第二阶段,或许将采用断代史的结构,并借鉴李约瑟研究所学术专著单行本的组织形式,以便更灵活地推动项目的实施。

梅建军教授强调,在物质遗产与学术遗产之外,李约瑟留给当代最重要的精神遗产是他的文明观。“他清醒地认识到欧洲文明中心论的荒谬,提出应该正视或重视非西方文明和文化的价值。他所描绘的‘百川纳海’不仅是对科学历史发展的总结,更是他对人类未来发展的一种展望或预见,即文明与文明之间的互鉴、交流、分享和共存。在李约瑟所处的时代,承认非西方文明和文化的价值,还是一个需要努力呼吁的事情,而可喜的是,这一点现已成为学界的共识。不过,问题是,这种共识还能持续多久?世界政治格局的变化是否会导致民族主义的沉渣泛起?人类的未来是文明冲突的陷阱,还是互鉴、交融与共存?要回答这些问题,我觉得李约瑟的文明观能给我们提供很多启示。” 科学史李约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