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月光下的芭蕉树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图 谢驭飞)
文/摇摇
“是谁多事种芭蕉?早也潇潇,晚也潇潇。”“是君心绪太无聊,种了芭蕉,又怨芭蕉。”这是蒋坦和秋芙在芭蕉叶上的戏诗对答,也是《秋灯琐记》里日常生活的点睛之笔。
易六说:“一本芭蕉,无非两意。一则在芭蕉叶上写字,一叶叶叠在一起就是一本;二则芭蕉如书,置之窗外,闲来可读可品,甚而开窗对谈,几点情愫付芭蕉。”
人物画的经典芭蕉配景里,常有以蕉叶为垫席而坐的仕女形象。柔美的古典女子坐在一片翠绿的芭蕉叶上,或将糯米酒里的菊瓣过滤出来,或慢慢地想着不可言说的心事……易六以全息论诠释:“持一叶而知全树,叶叶心心,息息相关,芭蕉树下有温柔。”
易六上初中时暑假回乡下老家,看叔公在后山种的一棵阔叶芭蕉树长得极盛,便要堂叔去割一片叶子下来,留着遮雨。说来也巧,第二天就下雨了,易六高高兴兴地头顶芭蕉叶,去田埂上跑了一圈回来。雨水淋在蕉叶上,有种轻轻的回音,好似与山谷中的芭蕉树产生了共振。回城时,易六又带上了一片新鲜的芭蕉叶,便学怀素在蕉叶上练字,可是刚落墨,墨汁就滑溜而下,字迹已然模糊。
30多年的时光飞逝而过。秋日里,他经过闽江边,甬道一旁是蜿蜒生长的芭蕉树。看到树上残留着枯叶,他心念一动,踌躇着上前摘下半片。干蕉叶轻薄、绵密,有淡淡的粽叶香。叶面颜色交织,有的呈暗黄色,有的呈土黄色;像仿古宣,却更柔韧,折叠不裂。可资记忆时光的材质,就此平添了芭蕉笺,他用手撑平皱褶,随形写下:“半生风月,一本芭蕉。”发到朋友圈后,妙趣便传给了远方。书友高翔点评:“如见古人。”
那些月圆之夜,半绿半枯的蕉叶上闪烁着一层银色的光华,叫人想起《聊斋志异》里的翩翩,她出没在芭蕉树下,充满了情愫和动感。遇见浪荡公子罗子浮沦为乞丐,她就拿起一片蕉叶为他精裁细缝衣服。他一觉醒来,穿上亮绿的锦衣,愉快地吃着她用蕉叶变出的早餐饼。翩翩又把蕉叶剪成鸡、鱼的形状,下锅烹煮,罗生吃得不亦乐乎。后来,他思乡心切,翩翩就用蕉叶剪成驴子,给他和儿子、儿媳妇骑回。翩翩手中的芭蕉叶无所不能,给予罗生锦衣玉食和幽微亲密,那纯净的爱的光芒,至今仍向我们全速扑来,带给我们智慧的提示和力量的传导。
曾经,湄公河畔高大的芭蕉树下,燥热和情欲骚动;宽阔的芭蕉叶闪烁着迷离的光,乘客们在流动摊贩前停下脚步。杜拉斯把这一幕写进《中国北方的情人》里:“女孩看着陈列的糕点,那是搅拌椰奶的玉米粒爆开后,兑上废糖蜜裹在蕉叶里出售的。”三坊七巷有家老店,柜台上一溜摆开红糖糍粑、咸蛋黄糯米团,都以明快的鲜绿蕉叶托底,充盈而又舒卷,就当是月光下的芭蕉叶招来了糕点。松尾芭蕉在芭蕉树下写过著名的俳句:“风摇芭蕉叶,听雨落盆夜。”易六则在芭蕉笺上挥毫:“风大,摇动了月光。” 生活圆桌蕉叶芭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