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超市给的慰藉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图 陈曦)
文/周唯悦
周日上午的超市里,我和伴侣把装满一个星期食物的购物车推到收银台。收银员把瓶装水、麦片、清洁用品、肉类、蔬菜一一打价,我们再默契地把物品分类装入购物袋,同时确认大葱和青瓜等长形蔬菜是直立放入,盒装肉类产品则保鲜膜封口朝上地横向叠起。确认所有物品可以毫发无损地抵达家里后,伴侣准备结账。
收银员看上去像是来自附近法国学校的零时工,也许是昨晚派对夜归,口罩上方的双眼还带了些困倦。
“先生,您有超市会员卡吗?”他问。宿醉可能已慢慢消解。
“啊,你带了吗?”伴侣耸耸肩,转向我。
已经在思考下午要怎么消磨时间的我,被冷不丁一问,回过神来:“啊,有的。”我掏出拴在钥匙圈上的那张巴黎地铁车票一般大小的超市会员卡,在扫描器前一晃。
“谢谢女士。”
我旅居国外11年,4年在洛杉矶,7年在巴黎。在洛杉矶时每年搬家一次,度过既迷惘又充实的大学时代之后,在巴黎念完研究生开始工作、定居。在这个平凡的周日上午,巴黎秋风才刚刮起不久,扫描器红灯闪烁的那一刻,我突然意识到这是我这11年中第一张超市会员卡。
几年前,和伴侣在巴黎西郊区域买下自己的公寓定居后,我们第一次来这家超市采购,两人几乎怀着害羞又激动的心情接受了收银员的办卡建议。为什么激动呢?区区一张超市会员卡而已。也许是想到了终于摆脱前几年麻烦不断的租住房,但绝不是因为期待着以后买西柚或者洗发水可能有绝妙折扣。
而如今,这张小小会员卡和钥匙圈同为一体,似乎成了一张凭证。
我生长在沿海城市,从小看香港粤语频道的电视剧长大。某个我早已忘了名字的电视剧里有一个场景:失魂落魄的富家女主角走到超市甜品通道里,坐在地板上打开巧克力大嚼特嚼,包装纸散落一地。超市员工一对员工二说:“哇有没有搞错,我们快去阻止这个神经病。”员工二说:“你才有没有搞错啊,这超市是她老豆(粤语:老爸)的。”
看到这个镜头的我,此后问了无数次在超市工作的父亲,什么时候我才可以去你工作的超市里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刚搬到这个沿海城市不久,父亲是一家超市生鲜部的员工,记忆中父亲总是笑着说想吃什么爸爸都可以给你买。父亲从超市零售员工慢慢做起来,直到管理层。忙碌的日夜里,刚上小学的我常在超市办公室里等他,在信笺纸上无聊地画着电话、传真机和计算机。
有时年轻的办公室职员会带着我去超市卖场“巡场”,看生鲜部的海鲜进货如何,干货齐不齐,猪肉区今天人多不多,二楼的促销进展怎么样……国内的超市里熙熙攘攘,还很小的我已经能感受到这里就是生活的中心地带。
我被年轻的超市职员牵着,走在人群之间,觉得离父亲是十分接近的。没有想过多年后我会长居国外,很难见他一面。
在洛杉矶念大四的那一年,我住在市中心,搭车上下学。那年过得并不轻松,绷紧神经把大学学分修满好按时毕业,同时还在准备研究生考试、推荐信,和还是男友的伴侣维系隔了9个小时时差的恋人关系也不易。每一天,都觉得未来是不确定的。
那时我常常在到家前一站下车,去市中心一家开到午夜2点的超市,有时买一束花,更多的时候只是在货架前走走看看,并不买什么,然后走回家。
如果时间对,从超市买好一束花出来后,我可以抬头就看见夕阳在正前方落下,于是顺着夕阳的光线往家的方向走去。 个人问题超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