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时间轴开始倒转

（图 谢驭飞）

文/冒茜茜

昆德拉说，人都是双眼蒙着布条在混沌中行走。只有在回忆的时候，才可能弄清楚，当时发生的，到底是什么。近几年我时常觉得，我的人生时间轴，开始倒着流转。

有次万圣节，女儿缠着我给她讲吸血鬼之类的故事。越听越怕，越怕越想听。听完以后，是断然不敢自己留在房间或去洗手间的，要我寸步不离地陪着才行。她问我：“妈妈，你小时候，也这样害怕过吗？”我忽然想起了我已经故去多年的奶奶，想起小时候她哄我停止吵闹的夜里，会说：“外面有个‘哇欧子’。”她一提这“哇欧子”三个字，我就会特别害怕，觉得外面的茫茫黑夜里，它正瞪着眼睛在看我。

第二天我拨通了爸爸的电话：“到底什么是奶奶说的‘哇欧子’？”爸爸笑了：“就是成了精的野狐狸。”原来如此。而我同时忆起的，还有奶奶的葬礼。小小的哭得撕心裂肺的我，听到大人说“你要考上大学，你奶奶的棺材上就会描上龙”时，发誓一定要给她添条龙的隐秘决心。

我还想起来，我小时候生病昏睡到下午才醒来时，枕头边上经常会有一罐小饮料——那玩意那会儿还特别新鲜、昂贵，这是爸爸惦记着我难受，特意给我捎回来的小礼物。那是我人生中第一个易拉罐，和所有软包装的饮料都不同。可是，为什么它的味道是那样的？喝进去以后一口泡沫？

我也会给女儿洗澡。等到她可以和我一起挤进家里的浴室，我们各洗各的，间或聊天的时候，我会想起来和自己妈妈在同样氤氲的浴室的感受。对，那时候，我也得抬起头看我妈，我妈也得检查我洗得是否干净，甚至会把我抓过来重新洗一遍。当然也会给我用毛巾把湿漉漉的头发擦干，在把我洗干净以后使劲闻一闻说“好香”。当年自己在家烫着洋气卷发的她，现在已经是个干瘪的老太太了。我已经20多年，没有和她一起洗过澡了。

原以为孕育、抚育一个孩子，是生命进入全新篇章的过程，可我发现，它一次次地把我往回拉，拉回到我自己原来以为早已忘记的记忆里。成年后与旧环境和父母之间的生疏隔阂，统统被这被唤起的记忆弥平。

有天晚餐，女儿问我：“人都会去世吗？”我说：“对啊！”她说：“那你以后去世了，你可得告诉我你到底去了哪儿啊！”就在我心想到底还是不明生死的孩子时，她接着说：“不然我以后怎么能找到你呢！”让我泪奔。

我想，以后当她有了自己的孩子，在日复一日疼爱、照顾自己的孩子时，她大概也会想起我，想起我有多爱她，想起她曾对我多么依恋吧！ 孩子生活圆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