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的味道

（图 陈曦）

文/周立勋

我说不上是一个好吃的人，也可能是因为见过吃过的东西不多，所以好像没有什么食物让我特别留恋，但红烧肉应该是唯一一个什么时候想起来都有食欲的食物。

儿子特别喜欢吃我做的红烧肉，每次一个人都能干掉一大碗。有次要跟我学艺，理由竟然是怕我哪天突然意外去世，他就再也吃不到这个味道了。虽然他学艺的动机让我稍微有点接受不了，但是看在他对我厨艺的肯定上，我还是欣喜异常。

吃了这么多年红烧肉，印象里味道最正宗的还是我奶奶做的。小时候不太懂，长大了想起来，奶奶还真是个一等一的好厨师。

奶奶是个普通的农村老太太，活了96岁，好像从来没有机会在外面吃过饭，但是她会做很多饭店里的菜式。每到春节，她就会做熏肉和蒸肉，熏肉一定是让爷爷用细细的松枝在灶下慢慢地烧，不知道要过多久，异香扑鼻的熏肉才能制成，味道比现在任何一个饭馆都好。

奶奶的红烧肉油光发亮，永远只做一碗，肉里的油都汪在碗里，肉反而一点不油腻，一块块颤巍巍地站在碗里，让人忍不住流口水。

虽然现在觉得奶奶的厨艺高超，当年可没有这种意识。倒是嘴巴异常挑剔的大姑父，每次用筷子胡乱扒拉几下大姑做的菜，后面总跟上一句，你们老周家人谁也没学会你妈那两下子，我才发现奶奶竟然还有这么忠心的拥趸。

奶奶做的菜味道好我一直不否认，但我一直不是很爱吃，确切讲是不敢吃，因为感觉不卫生。奶奶是一个农村老太太，对卫生从来不讲究，也对儿女的异议嗤之以鼻，依旧我行我素。

我妈是一个有洁癖的人，无数次跟我叨叨我奶奶如何不讲卫生，让我提高警惕。后来奶奶做饭，我喜欢在旁边观察，奶奶的碗好像永远都是油乎乎的，每次装菜前她喜欢用一块看起来脏兮兮的抹布顺手擦一下，配上色香味俱全的饭菜，立刻成就了一道佳肴。对于餐桌上那些从来不踏入厨房半步的食客来说，还真是饱了口福。但是对于我，看遍了整个过程，立刻没了吃饭的心情，所以每次去奶奶那儿吃饭，我都吃不饱，饿着肚子回家。每次奶奶叫我去吃饭，对我都是一种折磨，装模作样地动动筷子，应付了事。

也是奇怪，奶奶不讲卫生，但生的几个孩子各个都爱干净，但是每个人做的饭菜，都没有奶奶那种味道。爸爸每次做饭，都要自我夸耀一下自己的水平如何了得，在我看来，味道、卖相都跟奶奶的差得远，没有任何可比性。

我不是一个对吃很挑剔的人，但却是一个对卫生要求很严格的人。我好像从小到大没去过几次路边的大排档，在那儿吃饭永远让我坐立不安，脑袋里永远在想象那肮脏的厨房如何让人无法下脚，所以也真没有其他人那种大块朵颐的快意。我的一个朋友嘲笑我，说我没了很多人生的乐趣，我永远不知道卤煮火烧的味道，永远不知道炒肝的味道，永远不知道有些味道只能藏匿于市井。他经常教导我，如果大肠没有那种骚气，还真没有那种滋味了。后来看《舌尖上的中国》，很多美味都隐藏在乡间，制作手法很朴素，卫生条件也乏善可陈，但是我相信，味道肯定是在大饭店里品尝不到的。就像奶奶做的红烧肉，那块肮脏的抹布成就了“特殊的味道”，也成就了一个农村老太太美食厨房的秘密。 小吃美食烹饪技巧奶奶红烧肉个人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