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气之外的折扣季

（图 谢驭飞）

“暑往寒来春复秋，夕阳西下水东流。”二 十四节气是根据农业来的。四季往复万物生长，农业社会的人类相信人的生命与健康也跟季节月令密切相关。宝钗偶然犯喘嗽，现在看起来像是季节过敏诱发的哮喘。治这病的冷香丸，配料是四种白色花蕊，用雨水的雨，白露的露，霜降的霜，小雪的雪来和药丸。这药方可以说是缥缈虚无，不沾人间烟火，偏又依从人间月令。孙悟空钻在狮驼岭老魔的肚子里，用根绳子拴了他的心肝，扯一扯，当风筝放。众小妖看见，吓得齐声大喊这猴子不按时景，清明未到，他就放风筝了！可见不按季节生活，在古代是离经叛道的行为。

进入商业社会，节气季节都变成了点缀。坚实的水泥造的空调房让人穿衣服不必考虑季节，冬天也穿单衣短裙是寻常事，哪像古代皇上还管大臣哪天必须穿大毛衣服。时装发布虽然也还讲究节令，但是比自然的四季提前几乎一季。暑热未退，模特们已经在T台上穿起毛衣皮靴长裤；大雪封门，杂志里却都是花枝招展绣带飘飘的来年春装。时髦需要赶，因为它们跑得比季节快。

在时髦的日历上，如果也有一段时间好像过年般热闹，那就是折扣季了。我没有考据过从什么时候起商家开始采用这种营销手段，每年夏天七八月间所有商家联合起来，从衣帽鞋袜到锅碗瓢盆，样样东西都大减价，让人欲罢不能地买。可能起初只是春夏衣服卖到接近尾声，不妨减价出售，腾出仓库来换上秋冬货物，后来连季节性不明显的家用物品和电器都跟着季节性减价，仿佛不减就错过了热闹。提前计划购物预算的人早早留心好了往年的折扣，专买那几样真正打了折的东西。手持信用卡大杀四方的购物狂则不问青红皂白，看见什么买什么。8月来临，各大购物网站的页面恢复平静，人人参与的减价狂欢被买不起的岁月静好代替，直至年底。

经历过几年的折扣季，就会对平时的价格产生怀疑。谁会明知折扣季的存在还买正价物品呢？除非是好心帮商铺付门店房租和仓储费用，或者是在自己的号码卖光以前先下手为强。脚特别大或特别小的人在折扣季总是很得意，因为属于他们的鞋码可以挑选的款式最多。有人会在普通季节去店里试好衣服，然后等折扣季开始时马上下手。这种精明的消费术在网购时代也不大用得上了，因为反正可以买好几件然后退掉不合适的。有的商家心知肚明消费者见识过了折扣季就不会为正价品花钱，干脆独树一帜长年减价——每年只有两周时间，玻璃窗上没有“大减价”的招牌，干脆连橱窗陈设都可以省掉。就像有些女人用塑料发卷卷头发又不摘下来，久而久之，塑料发卷成了她的首饰。 生活圆桌打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