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从此天涯若比邻
作者:harps文/Harps
配偶出差三周,家里的担子都落在我身上,又当妈又当爹,小孩洗澡、换尿布、送托儿所样样都要我来动手。自己觉得好累好投入好有成就,知道我家平时是爸爸带孩子的亲戚和朋友却总问:“孩子有没有闹着要爸爸?”家里少了一个大活人,不到两岁的小孩却好像并没有特别在意。他该吃时吃,该睡时睡,该玩时玩,仿佛是笃定修禅坚守本心的老和尚。只是手机或平板的铃声响起时,他若在我旁边,就会特别兴奋,好像知道那是爸爸在呼唤:爸爸的影像将在屏幕上出现,对他挥手,跟他玩捉迷藏。屏幕里的爸爸,是爸爸的另一个“相”。
生了小孩以后,我忽然发现他的成长环境与我小的时候太不一样了。物质的丰富程度倒在其次,一个最重要的不同是,他的生活中不仅存在着一群实实在在的人,还有一群虚拟的定时在平板电脑和手机上出现的人。这两群人有密切的交集,有时也互相交换身份。他这一代人是自幼体验天涯若比邻的一代人。从他降生之日起,姥姥和姥爷的声音和影像就伴随着他,看他吃奶、啼哭、小细脖子费力地撑起大头。到他十一个月大,真正见到姥姥姥爷,他好像已经跟老两口相当熟悉了,见面笑眯眯的毫不认生。每年跟二老共处一段时间,分开以后又在平板上每周见面。平时总在他身边转的爸爸妈妈也有钻进手机屏幕的日子,他看到时会发出惊喜的喊叫,撅着小嘴亲亲光滑的玻璃屏。手机挂断,影像消失,他哭两声就玩别的去了。
古人写那么多送行诗离别诗,因为山长水远路迢迢,生离与死别只隔着一线命运。“少壮能几时,鬓发各以苍。访旧半为鬼,惊呼热中肠。焉知二十载,重上君子堂。昔别君未婚,儿女忽成行。怡然敬父执,问我来何方。”杜甫生逢战乱,收到家信都要落一场泪。二十年未见的故人平安重逢,欣然饮酒,当然是值得一记之事。“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每一次离别,对方都等于在自己的世界里死去了,下次相逢才又活转来。
因为有了方便的音容笑貌,离别也变得没那么艰难了。十年前搬离一个地方,离开那里的朋友,还会惆怅依依不舍;现在则是双方开开心心,收拾好行李抬脚就走。一方下了飞机,另一方刚刚起床,在手机上发张照片打个招呼,好像只是一个酒后醒来的早上。每年探望父母假期结束时,在车站会依依不舍,二十四小时后就又在平板电脑上见面了,互报平安,努力加餐。好朋友搬家去美国,跟她拥抱惜别后的一星期,我就看到了她新家的全景照。虽然她不再能像以前一样,跟我一起坐在沙发上看书;但是这样遥遥隔着万里互相举杯,不也很好吗? 生活圆桌离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