棒球孤儿

作者:张从志

棒球孤儿0爱心棒球基地今年从云南新接了一批小队员,他们正在单独进行基础训练

摄影/黄宇

特殊的棒球队

北京地铁5号线坐到尽头的天通苑北站,再往东进入昌平区南七家村,左拐右拐几公里,才能找到爱心棒球基地。放眼四周,基地仿佛成了一个孤岛,被拆迁后的废墟包围着,紧挨着的马路上车来车往,卷起的灰尘穿过高高竖立的球网,飘入训练场内,在场边的椅子和沙发上积了厚厚一层。

3月20日,我第二次到访基地。这天上午,北京通州区的三所小学的师生们带着几十个装着捐赠物资的包裹,到基地进行联合慰问活动。汇报表演结束后,棒球队的小队员们终于等到了大展身手的机会。小伙子们自知在才艺上比不过来访的客人,但一到训练场,拿起球棒和手套,似乎浑身都有了劲。

身体侧立,目视前方,双手握棒,当球飞来时,扭转上半身,球棒在空中划过一条弧线,“梆”的一声,将球击飞。棒球比赛里,只有将投手的投球击出,才能真正体现棒球的魅力,比赛才能出现高潮。“错了,错了,手臂要伸直,用上肢发力……”队员们俨然一个个小教练,讲起动作要领来滔滔不绝。

爱心棒球基地的队员们都来自外地,没有资格进入北京的公立学校,为了保证他们不落下文化学习,基地前几年把他们送去了附近的一所打工子弟学校,校方将学费打了对折,一学期1000多元。但大兴火灾后,北京加速了城郊村的拆迁腾退,棒球基地去年就收到了拆迁通知,搬迁已迫在眉睫。今年春节开学后,正等着搬家的队员们没有再去学校,两排平房和一处不大的训练场成了他们全部的活动空间。

通州小学生的来访让队员们很兴奋,球队队长晓博被评为球队最帅队员,这羡煞了其他老队员,纷纷叫嚷起来,要揭队长的底。12岁的晓博有些害羞,长相俊朗,个子高高的,到基地已经两年多,皮肤晒得黝黑。他是球队首发一垒手,也是队里最努力、拿奖最多的队员。在球场上,晓博最喜欢的动作是接地滚球:棒子一响,防守员应声而动,降低重心朝球奔去,预判和意识十分关键。地滚球变化多端,在击球员击出地滚球后可能出现的技战术配合也是棒球运动当中最为丰富的。

去年第二届“方善麒杯”棒垒球青少年邀请赛上,面对北京少年棒球传统劲旅、拿过多次全国冠军的万泉小学队,正是一垒手晓博接住对方打出的一记地滚球,轻松杀掉了对方的一垒,又迅速传回给本垒的接手大宝,大宝接球后扑向对方三垒跑垒员,成功触杀,完成了一次精彩的双杀配合。爱心棒球队最终以一分险胜,捧得该项杯赛冠军。

棒球孤儿1午餐前,爱心棒球基地创始人孙岭峰和孩子们一起画画

在球队的荣誉室里,成立才三年多的爱心棒球队已经斩获了多项重大赛事桂冠:小马棒球联赛苏州赛区U10(10岁以下)组冠军,第二、三届清华大学“尹嘉瑞杯”少年棒球赛U12组别冠军,中国棒球联盟第三届秋季联赛U12组冠军等多个奖项,并多次获得参加世界顶级青少年棒球联赛的资格。

棒球是一种团体球类运动,比赛队伍人数一般为9人,分为攻守两方轮流进攻。比赛中,攻方球员依次上场,挥棒击球后,从本垒(home base)出发,跑过一、二、三垒回到本垒即得一分,得分高者胜出。在美国、日本、中国台湾等地盛行的棒球在中国大陆仍是一项相对小众的运动。复杂的比赛规则,漫长的比赛时间,以及对服饰、礼仪的要求,使普遍认为出自英国宫廷的棒球被贴上了中产阶级运动的标签。

但爱心棒球队的特别之处在于,队员们大都是孤儿,来自社会底层的贫苦家庭。基地的创始人孙岭峰向我介绍,棒球队现在有24名队员,无父无母的孤儿占1/3,“事实孤儿”(虽然有父母,但事实上无人照管的儿童)占1/3,单亲家庭占1/3。从2015年创立伊始,棒球基地就定下选材的标准:7~9岁;家境贫困;身体健康,家族没有遗传疾病史。

比如现在的队长兼“明星球员”晓博,出生在河北省张家口,自幼父母双亡,一直跟着年迈的奶奶生活。奶奶去世后,姑姑成了他唯一的依靠,但以拾荒为生的姑姑难以负担晓博的生活开销。后来,租住在他家隔壁的邻居阿姨听说了他的遭遇,决定领养晓博,为此甚至不惜和极力反对的丈夫离婚。可第二任丈夫同样不能接受晓博,他常年酗酒,一喝醉就不管不顾地毒打晓博,养母只好在友人的帮助下把晓博送到了棒球基地。

棒球队还有一个特别的组合叫“刚发财”,他们是一家三兄弟,老大叫韩要刚,老二叫韩要发,老三叫韩要财。兄弟仨来自河南省平顶山的贫困农村,由于家里穷,父亲50多岁时还打光棍,后来村里来了一个疯疯傻傻的女人,被父亲收留下来,生下了“刚发财”兄弟。没几年,父亲脑梗中风,失去了照养三兄弟的能力。从年龄来看,当时只有2008年出生的要发符合基地选材标准,2010年出生的要财太小,2006年出生的要刚年纪又太大。但基地教练郭忠健到韩家后心一软,把他们都带回了基地。

和晓博与“刚发财”一样,球队里的孩子们大都有一个残缺的家庭,有的父亲偷盗、吸毒或贪污进了监狱,母亲一走了之;有的母亲自杀或失踪,过早地消失在孩子的记忆里。他们用稚嫩的语气向别人讲起自己的身世,那么平静,似乎一切不幸都与他们无关。孩子们大多还不明白,恰是这种不幸给棒球基地带来了如此高的关注度,也使得自己的人生与一项陌生的运动紧紧地联系在一起。

被选中的孤儿

41岁的北京人孙岭峰,留着平头,眼神锐利,外表硬朗,多年的运动生涯给他的额头留下一道道皱纹,也练就了敢想敢干的性格。他是爱心棒球基地的创始人,另一重身份是中国棒球队的前队长。

用棒球改变命运——这是孙岭峰创办爱心棒球基地的初衷,也是他自己的人生缩影。出身工薪家庭的他原本是被职业棒球拒之门外的人。在他7岁时,启蒙教练张锦新代表丰台体校到学校选材,相中了孙岭峰。但因为个头矮,又长了一双大平足,在北京棒球队挑选后备队员时,孙岭峰被淘汰了。他不甘心,训练更加刻苦,逐渐发展出自己特有的短快灵的打法,最终征服了教练,成功入选北京队,后来又成为国家队第一棒,担任了15年的国家队队长。

2010年退役后,孙岭峰去了江苏省棒球队当教练,一年多后,他觉得这不是自己想干的事。“在省队当教练,即使我把它带成了全国冠军也没有突破。”孙岭峰意识到,自己要做的是改变中国棒球。何不把公益和棒球结合起来?“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于是他有了创立爱心棒球基地的想法。孙岭峰拉来了一帮合伙人,带领教练团队开着车到各地农村,把那些村里最孤苦、没人管教的孩子接到北京的基地,承担起抚养他们的责任。

为什么要选择一群孤儿?从基地创建一开始,这样的质疑便如影随形。2015年底,基地来了第一批孩子,一共7个。其实多数家庭并非完全信任孙岭峰,只是被逼无奈。去村里接队员时,孙岭峰也常常受到村民的怀疑乃至敌视:“你是不是拿孩子去赚钱?”解释不通,他就开着车带他们到基地来看。按照孙岭峰的设想,他要打造的是一支世界顶级棒球队,三年拿世界冠军,“将来培养出一个姚明式的棒球巨星,将棒球这项运动推向全国”。

70多岁的张锦新也被孙岭峰请到了基地,成了孩子们的师爷,负责他们的日常训练。张锦新做青少年棒球培训数十年,带领球队夺得了4个青少年组世界冠军,培养了一大批职业棒球运动员,其中50多人入选国家队。原本打算一个月来上几堂课的张锦新,和孩子们相处一段时间后干脆搬到了基地,和孩子们同吃同住。

孙岭峰告诉我,爱心棒球队选人,家庭情况是首要条件,家境好的孩子一律不收,家里特别困难的,其他标准可以放宽。但本质上,棒球基地是一个青训营,主要任务是发掘和培养好的运动员苗子。矛盾是难免的,这些出身贫苦的孩子多有营养不良的问题,个头明显低于城里的同龄人,身材瘦小羸弱,看上去实在不像搞运动的料。但孙岭峰认为,棒球运动对身体条件的宽容度好,不像篮球要求身高,足球要求天赋,棒球赛场上高矮胖瘦都有,只要你充分发挥自己的特点就能在场上找到合适的位置,他的成功便是例证。他告诉孩子们:“你们都是我通过各种努力在全中国找到的最优质的孩子,只不过赶上你们的出身不好而已。”

可在球场上,身体条件是无法回避的短板,孩子们只能用更刻苦的训练去弥补。基地实行军事化管理,一切都围绕着孩子们的训练,生活作息有严格的时间表。孩子们进基地后要自己学着整理床铺,收拾衣物,洗脸刷牙,在训练场上要严格听从教练的指令。在这种规训下,从乡野之间带来的习气很快被磨去,他们变得规矩有礼,穿着统一的棒球服,见到长辈和陌生人时大方地问好,开餐前集体行礼,得到队友帮助时鞠躬道谢……

常年的训练,队员们的棒球裤上打满了补丁,手心磨出了老茧。进入冬季后,训练会变得更加艰苦,脸蛋被冻得红通通的,手一伸出来,几乎都生有冻疮,上面满是皲裂。按照师爷张锦新的说法,某种意义上来说,基地孩子打的棒球,和城里孩子打的棒球,不是同一种。这也是为什么一群天赋并不出众的孩子,能够战胜北京市传统强队的原因。“城里孩子是家长付费给俱乐部,教练没有成绩压力,孩子们高兴了就行,棒球更多地是兴趣爱好;而基地的孩子要吃苦耐劳,严格训练,棒球是他们的出路。”

由于在2017年PONY亚洲选拔赛中表现良好,爱心棒球队获得了唯一一个代表亚太地区参加世界比赛的资格。2018年7月,球队赴美参赛。但面对强大的美国球队,在国内所向披靡的爱心棒球队正式比赛落败,队员们在场上伤心地哭了。孙岭峰大发了一通脾气。事实上,他对比赛结果早有预期,但他想要球队记住这种失败的痛苦感觉,“以后上了场,就必须得玩命”。

棒球孤儿2基地的谢教练辅导孩子们功课

三次出逃

今年春节后,基地发生了一起出逃风波。来基地两年多的老队员小双从宿舍楼外的楼梯上跳到围墙外,一个人偷偷跑了。

发现人不见了以后,教练们找遍了整个基地,附近的停车场、工地和树林里也没发现他的踪迹。后来,小双的家里打来电话,才知道他已经上了回老家河北涞源的火车。逃出基地后,身无分文的他在好心人的帮助下,上了回家的火车。他借车上邻座叔叔的手机给家里打了电话,让姑姑晚上去车站接他,家里人这才连忙通知了基地。

孙岭峰和郭忠健赶紧开车赶赴涞源火车站,把小双截了回来。见到小双后,孙岭峰忍不住怒火中烧,叱骂他“白眼狼”。12岁的小双是球队的主力投手,出生后没多久爸爸就去世了,妈妈养不活他,把双胞胎哥哥卖了7000元,拿着钱跑了,二伯成了他的监护人。接他来基地那天,他抱着家门口的树死活不肯上车,他怕二伯把他也给卖了。

回基地后,队员和教练为了照顾小双的心理,没有过多提及此事。但没几天,小双第二次外逃。有了第一次的经验,他又跑去求助别人,但对方报了警,附近的派出所把小双直接送回了基地。这一次,基地立刻通知了小双的二伯,在八达岭打工的二伯连夜打了一辆黑车来到基地,把他接回家去了。在家里,二伯尽力给小双做思想工作。过了不久,他主动要求回基地,为此写了好几份检查,保证不再逃。教练们决定再给他一次机会,二伯送他回了基地。

但第二天凌晨,暂住基地的二伯醒来后发现小双不见了。等到下午,老家的派出所给二伯打来电话,大家这才知道小双又跑了。

在郭忠健眼里,小双是最不可能逃走的人。头年春节放假时,二伯租了车来基地接他,他不愿走,还是郭忠健强令他上的车,车开出去没五分钟,小双在车上又蹬又踹,二伯无奈只得把他送回来,自己一个人走了。今年春节回去后,他也是闹着从家里回了基地。

在基地,没有人察觉到小双的不开心。郭忠健说,传接球训练能看出一个队员在基地的受欢迎程度,有几个顽皮的队员常被大家嫌弃,但大家没人不愿意和性格随和的小双搭档。尽管有种种纪律限制,但基地气氛并不死板,也无森严的等级,结束训练后,队员们和教练、老师能够打成一片,一起看电视、画画、踢足球,玩得不亦乐乎。

大家想不通,小双为何要三番五次地逃走。在基地,他明明可以有更好的生活,更光明的前途。孙岭峰说,自己一开始就给孩子们设计了上中下三条道路——上路是打进职业棒球队,中路是通过运动员身份上大学,最不济还能成为棒球教练,有个谋生的门路。在他眼里,这样的安排看上去再周到不过了。但小双似乎没听进去。

为了回家,小双找过各种理由,比如基地有队员欺负他、姑姑生病、二伯过生日、自己想回家念书等等。但郭忠健觉得,这些都是借口。他能想到的合理解释是,小双到了青春逆反期,心理不稳定,觉得自己受冷落了,折腾了几次后愈发自卑,“可能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小双逃回家后,上了几天学就不再去学校了。二伯仍隔三差五地给郭忠健打电话,常年在外打工的他没有时间照顾小双,想把人送回来。队员们指给我看,基地的墙上贴着许多小双比赛的照片,照片上的小双脸庞清秀,有时笑容满面,有时又心事重重的样子。从出生到被选中来北京,他一直是被动接受的,出逃是他的一次主动选择,但也是最极端的选择。

包括小双在内,郭忠健闭起眼睛掰着指头一数,基地这些年离开的孩子前后已经有9个,原因种种:有的孩子无法适应基地的生活,有的家长希望孩子回去考大学,有的是消失多年的父亲回来争夺抚养权。每一个离开的孩子在他心里都是一个遗憾。

基地精心给孩子们打造了一处避风港,但生活环境的改变,父母角色的缺失,以及进入青春期后自我的觉醒,让这群被选中的孤儿内心开始掀起风浪。小双的出逃在队员中间引起的波澜至今仍未消除,孩子们明白外逃的严重性,但似乎又总是被它诱惑,就像每一次进城都能勾起他们对外面世界的巨大好奇。

棒球孤儿3“师爷”张锦新从事棒球青训数十年,培养了一大批职业运动员

无路可退

寒潮到来时刮起了大风,站在训练场上的人一张嘴就能吃到沙子,球队照常训练。队员们训练之余捡起从天而降的废塑料袋,顺手塞到场边的黑色垃圾袋里,几天下来已经攒了满满一袋。何时拆迁仍悬而未决,孙岭峰进退两难。他很想保留北京的基地,毕竟这里是资源最集中的地方,但再去寻址,面临着高昂的租金,“只能拖一天算一天”。今年春节前,他又开始筹备上海的新基地,奔前走后,但搬迁的时间一拖再拖。

基地队员的年龄差距逐渐扩大,也给张锦新的训练计划增加了难题。训练课上,他只能把主要精力放在2008年前后出生的主力队员身上。师爷告诉基地最“老”的队员——13岁的大宝和马虎,有可能把他们初中组的队员单独搬去上海,请一个台湾教练专门教他们。来基地三年的大宝早觉得在北京待着无聊了,他对上海十分憧憬。但马虎态度坚决:“不去上海,要跟师爷待在一起。”“那哪还由得你。”师爷故作严肃地说。马虎席地而坐,垂了眼眉。他是队里有名的捣蛋鬼,到基地第一天就和大宝打了一架,但如今在师爷面前驯服得像一只小猫。

马虎是宁夏回族人,父亲卖烤肉为生。马虎告诉我,父亲曾因为开枪打人被判过刑,坐了几年牢才放出来。在马虎很小的时候,母亲就跟别的男人跑了。后来父亲再娶,继母生了一个小弟弟,对马虎不闻不问,把他扔给了年迈的奶奶。奶奶每年要去新疆的女儿家待上几个月,这时候,马虎只能饥一餐饱一顿。没人管教的马虎很小就成了小混混,欺负同学,打架斗殴,甚至还纠集过其他同伙,拿着绳子在桥下打劫过往的行人。马虎因此被警察抓过,但因年纪太小很快被放了出来。来基地以后,马虎的改变是最大的。尽管顽劣的秉性不时显露,但没有孩子再怕他。停训是他最害怕的惩罚,他有了畏惧。

基地里的孩子越来越多,团队不断壮大,开支也慢慢成了个无底洞。2017年,孙岭峰创立了一家叫“强棒联合”的公司,将基地的团队、资产整体纳入公司。公司主要从事棒球青少年培训、体育赛事运营等业务,棒球产业化的商业故事获得了不少资本的青睐,顺利地完成了天使轮融资。孙岭峰打算将融来的资金挪一部分进基地,用于棒球队的日常开支。投资方得知后提出要求,基地和家长要签一份委托抚养协议,其中一条是,家长不能无缘无故带走孩子,否则要支付孩子在基地生活期间每年3万元的违约费用,“如果将来出了一个姚明,也有一个补偿”。商业力量的掺和更使人质疑孙岭峰创办棒球基地的目的,他原来还会辩解几句,后来不再理会,他说自己“越干越冷血”。

抛却争议,另一层现实是,基地已经没有多少退路。尽管未来势必面临更复杂的问题,但接来的孩子许多已经无家可归,习惯了基地衣食无忧的生活后,再把他们送回去,对孩子又是一次伤害。这一点,孙岭峰很明白,但他不去想自己会不会有扛不住的那一天。

尽管孙岭峰的成功经验常常被用来激励大家,但队里大部分孩子最终可能还是要接受无法进入职业队的现实。对这一点,张锦新非常冷静,他明白,队里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真正的苗子。开始懂事的老队员们也逐渐意识到,成为职业运动员的道路并没有想的那么容易。马虎说自己的梦想是打进职业队,将来给奶奶买楼,他喜欢挥动球棒击球的那一刻,“动作特别帅”。但他还有一个梦想“备用”,就是要当发明家,基地里的角角落落他都摸了个遍,拆了装,装了拆,想着法地要鼓捣个物件出来。但这个梦想一出口,大家都笑得前俯后仰,因为已经该上初中的他认字水平还不如小学三四年级的队员。

今年1月,“刚发财”的父亲去世,郭忠健带兄弟仨回家奔丧。父亲躺在一口棺材里,被土埋在了地下,他们哭得很伤心。父亲病倒后,吃喝没有着落的母亲又跑去了别人家,老大要刚想念她时就一个人躲进宿舍,偷偷地抹眼泪。三兄弟知道,他们的未来已经跟棒球捆绑在一起了,没有退路。

(实习生胡艺玮对本文亦有贡献) 正能量棒球孤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