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你一个作弊代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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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ff-White的创始人维吉尔·阿布洛（Virgil Abloh）近乎无处不在，无论你是否了解这个品牌，你一定看到过那些来自停车线、指示牌等交通标记的黑白条纹和交叉箭头，或者刺绣着黑色字母的黄色工业织带。2017年，Off-White赢得英国时尚大奖年度都市奢侈品牌奖，今年3月份，阿布洛又获得了美国时尚设计协会CFDA大奖年度男装设计师的提名。

不仅如此，近几年他和宜家合作了一个家居系列，为耐克重新设计他喜欢的十款运动鞋，与日本艺术家村上隆在比佛利山庄的高古轩画廊举办展览，在伦敦AA建筑学院教授课程。去年3月份，他成为路易威登男装部门的第一位非洲裔美国人艺术总监。

国际时尚平台Lyst指数发布的2018年第四季度“全球最热门品牌排行榜”上，Off-White在Gucci之后占据第二的位置，之前第三季度的排名中，它也曾经超越Gucci和Balenciaga位居榜首。从搜索、浏览量、社交媒体足迹到商店实际购买案例，Lyst指数是对500万消费者的行为分析结果。无论对于他本人还是对2013年创立、仅仅发布过十几个服装系列的Off-White来说，这都是异常迅速的崛起过程。

阿布洛没有受过任何正规的时装设计教育，在创办Off-White之前，他是美国说唱歌手坎耶·韦斯特的创意顾问。2013年以后，Off-White在巴黎时装周上发布新系列，扩展到香港、纽约和东京的实体店，混合街头服装和高级时装特征的丝网印花T恤、弧形裁剪连帽衫、拼缀牛仔裤等，还有引语、大写字母、交通标志等细节，这些具有自我意识和讽刺意味的设计很快吸引了大量“千禧一代”的粉丝。

没有经过职业训练也可以成为一种优势，他经常说，他的职业直觉是以打动17岁时的自己为指导：“当我开始做Off-White系列时，我看到时尚界正在出现一种自己制造的运动，比如拿一件Ralph Lauren衬衫或Champion运动衫加上自己的丝网印刷图案。但它不止于此，我想暗示一种与服装有关的情感和隐喻，代表那些重塑时尚的年轻人中发生的事情。他们往往以讽刺的方式或以令人惊讶的方式穿着衣服，超越了设计师原本的意图。”

Off-White介于黑色和白色之间，这个名字本身就是一种隐喻，两者之间的灰色地带，媚俗与创新、街头潮流与高级时装，不一定是对立面。也可以理解为事物不那么无趣，并不是单一的来源。2014年，Off-White全球第一家门店开在香港铜锣湾百德新街上。当时公司总部在米兰，设计师在伦敦和纽约，承包商在中国，这些人在开幕当天的派对上才第一次见面。

“我的品牌始于街头和互联网。”阿布洛一直这样说。也许，他的故事可以描述为时装行业与名人、音乐、街头服饰和社交媒体之间的成功碰撞。他没有固定的办公室，笔记本电脑和手机就是他的办公室。大部分时间，他在街头、汽车和飞机上工作，与米兰、伦敦和巴黎的团队通过WhatsApp沟通，每年旅行320天，每周访问8个不同的城市。

手机也是他最重要的设计工具，各种参考图片、照片、歌曲和想法在那里相互碰撞。他和他的团队在Instagram发布设计灵感来源、不寻常的街头风格等图片，通过即刻的、流动性的思考方式，一些具有叙事和暗示性的图像集被转化为实际的设计想法。

他把交叉箭头、斑马线等日常图标变成Off-White视觉语言的标志。那些出现在道路、引导标识中的对角线图案普遍存于日常生活中，他的粉丝看到之后，往往会拍照发送给他，以获得转发奖励。转发导致复合的效果，图像产生更多图像，有可能形成另一种图案。

对阿布洛来说，社交媒体既是触发设计的剪贴簿，也是方便的市场营销方式。在Instagram上，他的个人账号目前拥有370万粉丝，Off-White有690万粉丝。他说过：“作为开源工具，Instagram让我有可能在不使用传统体系的情况下，拥有和运营一个时尚品牌。”

既然他能够在Instagram上与数百万人交流，像时装发布会这样只有不到200人能够观看的7分钟表演就不那么重要了，那些不成文的时尚摄影规则也不一定需要遵守。他可以在没有化妆师或造型师的情况下拍摄广告，他最喜欢的一幅广告照片是用20分钟在街头拍摄的。

Off-White的店铺一直迥异于传统商店，传统的品牌商店在世界各地复制相似的室内设计，让销售员努力说服客户购买，以至于经常让人怀疑商品的实际价值。Off-White商店以一个简单的策略来回避这种尴尬：开发独特的、上镜的室内设计概念，从来不复制，或者让商业因素来决定它们。只有体验比购买更重要，各种可能性才会显露出来。

比如东京旗舰店Something & Associates位于精品店云集的南青山区，它的名字像是暗示一家律师事务所。纯白色的地下室空间显得很空荡，两张宽大的深棕色老式木质办公桌占据着中心位置，相互面对面，桌面上有黑色电话和木质文件匣，两台iMac电脑直接连接到Off-White的Instagram账户和服装发布视频。

办公室氛围在空间设计中被不断放大，墙面上挂着股票行情收报机，显示着东京证券交易所的真实股票价格，门口有一个打卡钟，与办公室相关的视觉线索还有一台白色饮水机，只有靠墙两侧被黑白斑马线覆盖的货架上挂着为数不多的衣服。这间店铺像是存在于记忆中的办公室，它们具有数字维度，等待顾客用智能手机激活。

去年阿布洛取代金·琼斯成为路易威登男装艺术总监，这一任命震动了时尚界，毕竟，路易威登一直是LVMH集团中最盈利的品牌，估计占集团总利润的50%。法国奢侈品牌向来极少用黑人设计师，在他之前，只有英国新一代萨弗街裁缝代表奥斯华德·宝顿在2003年到2007年间担任过纪梵希（Givenchy）的男装设计师，奥利维尔·鲁斯坦目前是巴尔曼（Balmain）的创意总监。

LVMH集团把阿布洛视为卡尔·拉格斐的新一代版本：有才华、讲究策略，还是一位宣传大师。集团总裁伯纳德·阿诺这样评价他：“维吉尔非常具有包容性，易于获得年轻客户的共鸣，他总是在正确的时刻，以正确的方式与合适的人合作。”

阿布洛的任命也可以视为时尚界的一种验证尝试，在消费驱动下，奢侈品牌与街头服装之间的混合关系在不断加强，无论从审美还是商业角度，亚文化开始占据主导地位。根据贝恩咨询公司发布的一项研究，去年奢侈品的全球销售额增长了5%，约为3250亿美元。

“在正确的时刻、以正确的方式与合适的人合作”的例证之一是去年10月份，他与日本艺术家村上隆在比佛利山庄的高古轩画廊举办“美国也是”艺术装置展。村上隆的彩虹花朵和Off-White的交叉箭头标志相互叠加，出现在墙面作品和雕塑上，吸引着双方的追随者。对比的色调，对角线标志的鲜明特征，这是街头潮流与御宅文化的相遇。除了两人的标志性符号，还有一些装置本身引用了美国国旗的星形图案和象征意义。

今年1月份的巴黎男装时装周，阿布洛在成为艺术总监之后，发布第一个路易威登男装2019秋冬系列。杜乐丽花园飞机库般的帐篷结构中，他用舞台布景复制了纽约下东区的一个街口，枯黄凋零的落叶、铁皮垃圾桶、肮脏的店面和喷着蒸汽的下水井盖，类似于迈克尔·杰克逊《Billie Jean》音乐录影带中的曼哈顿景观。布景中还出现了下东区利文顿街和律劳街的标志，这个交叉口的照片也曾出现在野兽男孩乐队（Beastie Boys）1989年发行的《保罗时装店》专辑封面上。

发布会之前，阿布洛已经多次暗示这一系列对迈克尔·杰克逊的敬意，它讲述了20世纪中期一个美国黑人男孩的成长故事，经历种种困难，通过音乐、舞蹈和服饰成长为偶像。其实，这个故事同样接近阿布洛的个人自传，20多岁时，下东区是他的流连之地，在詹姆斯·杰比亚（James Jebbia）创办的Supreme商店闲逛，把曼哈顿果园街的著名运动鞋商店Alife视为深入滑板文化的窗口。

阿布洛1980年出生于伊利诺伊州的罗克福德，父母是加纳移民，父亲在一家涂料公司工作，母亲当过裁缝。作为郊区长大的普通小孩，他玩足球和滑板，看迈克尔·乔丹的比赛，听“枪炮与玫瑰”或NWA乐队的唱片，但是缺乏第一世界关于艺术和时尚的知识。

2003年，他毕业于威斯康星大学土木工程专业，之后在伊利诺伊理工学院获得硕士学位。在建筑学院，他用激光切割机制作了第一件T恤，正面用爱德华时代的草写体写着Forthome字样，背面有一个很大的X。后来他意识到，这件T恤很像一件Off-White白色T恤。

当他在伊利诺伊理工学院就读时，学生中心刚刚由雷姆·库哈斯主持的OMA事务所建造完成。库哈斯为他提供了一种新型建筑师的参考模式：除了设计建筑之外，这位荷兰建筑师为Prada充当智囊团，参与处理与品牌有关的想法，还撰写了一本关于购物的书籍《哈佛设计学院购物指南》。

当时，伊利诺伊理工学院还有一位名叫托马斯·卡恩斯的年轻教授，教授“网络技术”的课程。它讲述的是世界上发生的事情，社交媒体的出现，生活在互联世界中的意义等等，建筑师需要理解这些并参与其中，让设计符合这些正在发生事物的节奏。库哈斯模式以及这门课程让阿布洛意识到，“建筑不仅仅局限于自己的领域，它可以回答其他问题，它是一种思维方式、解决问题的方法。你可以将这种理性思考方法用于建造一座建筑物，也可以用来搅拌鸡蛋”。

时尚与建筑有相似之处，两者都是创意服务行业。建筑师拥有预算、地块和建造方案，必须创建出能够吸引不同力量参与进来的建筑。作为品牌创意总监，阿布洛了解故事在媒介中的力量，产品背后的故事吸引人们并有助于形成持久的情感纽带。他对潮流年轻人具有独特的理解，让自己成为他们发现具有吸引力并希望加入其中的世界的化身。

时尚是一个包罗万象的行业，其中结合了许多不同的创意产出，制作服装也可以变成一种记录系统，记录世界上正在发生的事情。作为对“奢侈”概念的消解，Off-White可以被解释为一种与模因文化（Meme Culture）有关的游戏。阿布洛知道，识别趋势或潮流固然重要，更重要的是理解为什么这些模式正在发生，是什么在激励消费者的行为。反过来，这些信息告诉他如何参与和创造，更加真实地与消费者交流。

哈佛大学设计研究生院去年出版了他的新书《在这里加入复杂的标题》，他在书中提到最近一次与库哈斯的偶遇和交谈。库哈斯谈到他正在进行的乡村研究，从整个世界范围来看，有一半的人口居住在城市，还有另一半人生活在城市以外的地方，“但我们对这片占地球大多数土地的乡村了解得实在太少，尤其在过去十多年的时间里，我们难以想象这些未知地区发生了多大的巨变”。对阿布洛来说，库哈斯的乡村研究或许会提供他处理一个项目的新视角，也可能影响他如何设计下一件T恤。

作为曾经训练有素的建筑师，他对那些经典建筑仍然偏爱有加。Off-White2018男装早秋系列以美国建筑师菲利普·约翰逊的标志性玻璃屋为背景，2019女装春夏度假系列的拍摄地点选择了柯布西耶在1959年建造的巴黎大学城巴西公寓，作为20世纪中期现代建筑的杰作，代表着年轻人的平等梦想。

棉花花蕾芽图案的紧身上衣和紧身裤包裹着模特，有工业感的黑白箭头标志出现在印花茶色连衣裙上。这一度假系列使用“学院风的代码，但是以当代街头的方式”，阿布洛的兴趣在于“当受到运动装的影响时，时尚会是什么样子”，如何创造具有广泛影响力的衣服，代替Ralph Lauren的马球衫或系扣衬衫。

尽管如此，他喜欢说他不是时装设计师而是“制造者”，他最擅长的设计方法是“改造利用”。还在为坎耶·韦斯特担任创意顾问时，他从纪梵希的前创意总监卡尔多·蒂希（Ricardo Tisci）那里获取宗教图像，重新制作后印在金色的聚酯薄膜上，用于韦斯特和Jay-Z的《观看王位》联合专辑封面，获得2011年格莱美奖最佳唱片包装提名。为宜家设计的家居系列中，他把宜家的打印收据图案印制在白色羊毛地毯上，一个看似毫不费力的再利用。

这些再利用招致了“窃取”设计的指责，像比利时服装设计师拉夫·西蒙（Raf Simons）等人认为，他的才华在于重新利用其他人的作品，而不是为服装构建自己的新轮廓。阿布洛对此的观点则要现实许多：“大部分障碍是设计师强加给自己的，设计师试图挑战自己发明一些新的东西，试图成为前卫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作为艺术家和设计师，我们存在于之前众多迭代的结果之中，一起朝着同一方向前进。”

他为自己辩护说：“我心中的街头装扮与杜尚有关，这就是现成品的想法。比如纽约下东区的嘻哈文化，它是抽样的，我拿一首詹姆斯·布朗的歌截取一部分，创作一首新歌，我拿宜家的东西以自己的方式呈现它，这就是街头服饰。你可以引用一件物品或引用一个品牌的逻辑，就像沃霍尔作品中的玛丽莲·梦露或者坎贝尔汤罐头。”

《在这里加入复杂的标题》一书基于他在罗德岛设计学院和哈佛大学设计研究生院举办的几次讲座，其中揭示了他工作和设计中的“作弊代码”，也就是“3%原则”——将原有的设计以略微提升的方式调整3%，变成新的设计，这3%足以为产品增加它的当代价值。

在Off-White的产品设计中，最容易识别的3%是在双引号中添加一个短语，在一双经典黑色牛仔靴侧面写上“用于行走”白色英文短语，一个六角螺帽形状的戒指上面刻有“六角螺帽戒指”字样，在常见的手提袋上印制英文字母“Sculpture”。它们代表一种具有幽默和讽刺感的消解能力，如他所说，“用引号能让我同时说两件事情，一箭双雕的效果”。

如果以他设计的白色耐克Air Force 1为例，“耐克公司要求我设计一双新的AF 1，但我只想限制自己，只编辑3%，因为我不想要一双全新的，我希望能够从中辨认出我曾经拥有的东西”。这3%的方法主要来自编辑，“重要的是有人编辑你的作品，可以说，不存在错误的设计，但是确实存在正确的编辑方法”。 设计时装艺术off white阿布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