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酒股为什么被看好

茅台酒厂的女工在给茅台酒装箱（视觉中国供图）

“茅粉”

这一轮的股市大涨里，茅台的表现引人注目。3月18日，茅台收盘价首次突破800元，市值超过万亿。有人统计，茅台自从上市以来涨幅163倍，如果从2003年的底部算起超过了220倍。民间投资人有“买房不如炒茅台”的说法，它甚至被称为A股的“股王”，以它为龙头的白酒股也被认为能够穿越熊市和牛市，是防御性的板块。

吴东勤因为买茅台酒和茅台股票，上过电视。他在舟山开着一家咨询公司，也写公号讲投资心得，办公室里有一面墙都堆着没有开封的茅台酒箱，还有一个架子上陈列着飞天茅台、限量茅台和特供酒。这些收藏是吴东勤对于茅台股票认识和未来判断的一个入口。

茅台集团在2014年第一次推出了马年生肖酒，当时的出厂价是每瓶950元，到2018年年初售价已经达到了每瓶14999元。吴东勤说：“生肖酒出的前两年，我当时看不太清楚，关注得不多。但是到了2016年，我陆续买进了马、羊、猴三年的生肖酒。从生肖酒的属性来讲，我觉得生肖是最传统的中国文化图腾，它作为一种精神信仰是稳定存在的。这个东西加到茅台酒里，就有了情感属性。比如谁都会想买一瓶自己属相的茅台，茅台还有商务礼品的属性，送给对方一瓶他属相的酒，档次一下子就上来了。”

除了个人的收藏趣味，吴东勤觉得，生肖酒的推出说明茅台集团转型的成功，他还专门写了一篇文章说生肖酒将开启茅台的黄金五年。“茅台如果全靠53度飞天的话，它每年能够生产多少是有数的。而且‘普茅’往下走是中产喝的，国宴和年份酒是消费更高的群体喝的。茅台生肖酒属于高端线的细分产品，用在收藏和送礼市场。另外还有茅台王子酒等都是盈利的大单品了。这种变化很关键，茅台的产品结构就丰富了，增加了利润来源。”吴东勤说。

再把时间线拉得长一点，2016年对于茅台来讲也确实是关键的一年。“八项规定”出台之后，公务用酒遭受重挫，人们怀疑以后还有没有以茅台为代表的高端白酒市场。可到了2016年，市场在发生变化。吴东勤说：“当时新闻里总是讲中国人去日本买马桶盖、买电饭煲。这些东西的基本功能差别不大，但是大家愿意进入到一个更高端的消费层面。我就觉得这不应该是一个单独的现象。我每隔一段时间就去走访白酒专卖店，关注微博微信里经销商发布的信息。虽然市场上因为有存货，反应是滞后的，其实2016年8月份以后，茅台已经重新进入供不应求的状态了。”

看到市场的变化，吴东勤不但囤了茅台酒，也重仓购入茅台股票。吴东勤大学学的是会计学，2006年毕业工作不久，就进入了股市。“2006年到2007年是大牛市，但我没赚到多少钱。一个原因是当时热衷于短线，看技术指标；一个是因为刚刚工作，手里没有多少钱。起了个大早，喝了口汤。”吴东勤说。他在那个阶段就买过茅台的股票，180元开始加仓，先拿家里的存款，后来加红了眼，把自己公司里的流动资金也拿了出来，结果跌到110元左右，自己经营的小公司运营资金紧张，只能割了接近一半的茅台股票。“我印象最清楚，最后一笔就是茅台最低点108元卖的。”吴东勤说。

再回来看茅台股票的时候是2016年年初，吴东勤已经形成了自己的投资思路。他不去碰盘子很小、炒概念的股票，而是把眼光放远在五年十年，寻找伟大的企业，并且在经济发展的主航道上。“比如煤炭、钢铁有段时间涨得也很好，但它们已经不在中国发展的主航道上，我就不再介入了。茅台则是消费升级的代表。”吴东勤说。2016年3月，吴东勤在茅台股票200元左右的时候买入。他说，其实当时茅台和五粮液的静态利润不好，但他看的是预售款。两家公司的预售款都大幅度增加，特别是茅台年报的预售款有87亿元，创出历史新高。“我觉得茅台的收入和利润都隐藏在预售款里了，这说明它的效益很好。当时的市场行情是可上可下，白酒是防御性板块，估值有优势。”吴东勤说。

看好茅台酒发展和茅台股票的人还形成了“茅粉”群体。吴东勤说，深圳有一个微信群，需要持有5000股以上的茅台股票才能加入，按照茅台现在800块钱的价格，那就是投入400万元以上的人。浙江也有一个微信群，没有金额的限制，喜欢喝茅台、买茅台酒和茅台经销商都在群里。“我还代表舟山参加过这个群的活动。平时就在群里关注茅台的信息，我们跟经销商联系得多，就更清楚茅台酒卖得怎么样，判断茅台股价的走势。”吴东勤说。他们还实时跟茅台集团的管理层互动，关注企业发展。2017年5月份的股东大会正赶上茅台混合所有制改革的关键时期，吴东勤联系全国27个省的中小股东给茅台集团提了5点建议，涉及管理团队的股权激励、飞天茅台和生肖酒价格管控、建立股票回购机制等，“我们先是放到了网上，反响非常强烈。到了股东大会现场，董事长、总经理先问，浙江一位叫吴东勤的投资人有没有来参会，贵州省委省政府和茅台董事会对中小股东的意见很重视，原稿能不能拿来看一下。”吴东勤说。

吴东勤因为关注茅台集团的动态，持有茅台股票三年来虽然股价有起伏，他还是寻找时机一直在加仓，包括去年下半年茅台股票跌停的状况下。吴东勤说，跌停的直接原因是茅台三季报不及市场预期，但我觉得还得仔细分析原因。去年茅台领导班子新老交替，2017年三季度原来班子在业绩上相当于放了一颗卫星，但是到了2018年，新班子没有润色报表的动力，洗洗澡轻装上阵。茅台集团对经销商进行了梳理，砍掉了100多家经销商。无论业绩还是企业都平稳了一下。吴东勤看好茅台未来的五年，股价跌到500多元时，有不少股民在微博上喊话，希望茅台公司回购股票或者公开说明经营情况，甚至说一个时代已经终结。他却写公号文章告诉粉丝，这是一个难得的长期投资机会。

茅台酒厂制酒工人把整年酿酒用的一半高粱用开水润透，通过高温蒸煮、摊凉，加入大曲，然后入池封窖发酵（视觉中国供图）

为什么是茅台

茅台股价体现出的特点很有意思，暴涨时新闻报道一片热闹，下跌就到了专业人士、机构和投资者密切关注的时候。深圳的刘侠风去年也花50万元收藏茅台，既有整箱的飞天茅台，也有飞天茅台和精品茅台的老酒。他说，去年茅台股价下跌的时候，他一直在等待出手时机，本来根据上一轮熊市茅台跌了60%的情况去估算，他打算在460块～480块的时候买入，结果茅台在去年这一轮最低只跌到了509块，高出了他的心理价位。“茅台股价还是偏高，虽然它持续增长没有大问题，但是爆发力不如二线品牌。去年四季度报，我觉得是通过‘精品酒’和生肖酒‘狗茅’调剂的。茅台加大了这两个产品的投放，精品酒从4300元一瓶跌到了2500元一瓶。我没买成茅台股票，趁机买了几箱酒。”刘侠风说。

对很多做投资的人来讲，茅台股票就像北京二环的学区房，跌到一定的程度，就会有人买入，只是不同的人有不同的估算和心理价位。太平洋证券研究院院长助理、首席食品饮料行业分析师黄付生说，白酒股从2018年五六月份就开始下跌，整个下半年都跌得很惨。跟高点相比，10月份和12月份两个低点基本上跌了50%。之所以跌得这么多，是因为白酒销售回落，国内的机构持续卖出。另外一方面，从2018年中旬以后，外资和北上资金一直在买白酒股，这又是今年白酒股大涨的开端。“到春节，大家一看白酒销售还可以，就没人继续卖股票了。国内机构也跟着买，白酒股就涨了起来。”黄付声说。

黄付生在食品饮料行业有十几年的从业经验，他并不认为白酒股是能够穿越熊市和牛市的防御性板块。“严谨地说，去年的下跌就破除了这个神话，但白酒股在中国的股市里确实有一些优势。”他说，“中国所有行业里，最有竞争力的行业是销量大的行业。为什么不买高科技股？因为中国高科技跟国外比没有竞争优势。外资也好，北上资金也好，不但买白酒股，也买格力、美的、伊利，这些都是在消费上有优势的企业。白酒行业现金流好，没有质押，没有债务违约，行业质地很好，不会出现爆雷等情况，买了放心。”

茅台作为白酒股里的龙头，除了消费行业的普遍特征，还有特殊性。酒评家、酒业观察者蔡学飞说，茅台的成功很难复制，它有偶然性。茅台酒是用赤水河水、仁怀县特殊的红高粱作为主要原料，茅台镇独特的气候和谷地里微生物群落作为独特的环境酿造而成。茅台传奇的一个精彩篇章是1974年时任国务院副总理的方毅亲自主持过一个茅台酒易地生产规划，当时普遍认为原子弹都能制造的中国，茅台不能换个地方生产吗？实验进行了11年之后，全国评酒委员会带着50多个专家考察结果，这种严格按照茅台工艺制造的酒，并不是茅台酒的味道。“茅台酒作为一种名酒，本身就不可复制，它还具有红色基因。兼具这两项的白酒，中国没办法找到第二家了。”蔡学飞说。

茅台作为白酒股的龙头，也有必然性。蔡学飞说，茅台酒从1949年之后一直都是走政商军路线，类似于奢侈品的溢价，留下了大量政治家、国际友人等与茅台酒的故事。茅台酒从来就很贵，从来没有说是要普及到老百姓的。它的目标人群直到现在都是高净值人群。“茅台是特殊的消费品，只要高净值人群依然觉得茅台是中国国酒，能够代表他们这个阶层的身份和品位，在商务场合具有社交功能，茅台再贵都有人喝。”蔡学飞说。

真实的市场里，茅台断货是常态。蔡学飞说，茅台和五粮液是高端白酒的代表，可逻辑不一样。五粮液提价之后卖1000块钱，飞天茅台定价1499元，差了三分之一。“必须说清楚的是茅台标价和成交价不是一回事，官网写着飞天茅台1499元，可你去专卖店问，要不然就说断货，要不然就是卖1850元。茅台的需求量太大，产能不足是一个长期的问题。”蔡学飞说。蔡学飞虽然对白酒行业很熟悉，但是他没有买茅台股票，他买的是酒。“2013年，飞天茅台从2800元跌到最低成交价600多元一瓶。跌到底又开始慢慢反弹，我们当时囤的酒，现在已经达到4000多块钱、5000块一瓶了。存茅台酒就已经很赚钱了。”蔡学飞说。

这些经营层面的特性成了股市看好茅台的依据。“茅粉”中最出名的是深圳东方港湾投资管理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但斌，他一直在媒体和自己的微博上唱多茅台，比如，被时常引用的“茅台就是一个菩萨，给大家送钱的”。在他的书《时间的玫瑰》中，详细分析了茅台的长期投资价值：首先，很少有产品能像茅台这样长期以一定比例涨价；其次，很少有企业像茅台的库存，不仅不贬值，还会增值；再者，很少有企业像茅台一样，拥有行业的定价权；最后，很少有企业像茅台这样，拥有天然壁垒和不可复制性。除此以外，酒业经久不衰的特质，能够保证茅台长期的提价增长。

茅台股票的天花板在哪里？黄付生说，中国的消费市场和需求就是茅台股票的天花板。在他看来，茅台之前遇到的比如禁止公款吃喝的政策和食品安全风险，如今的形势下都不存在。“茅台在2013年限制‘三公’消费之前，确实很大比例是政府商务用酒。现在‘三公’限制依旧存在，但有钱人增多了，茅台的需求很稳当。”黄付生说。但是从微观的股价来看，茅台带领下的白酒股在3月份的冲高，并不都被看好。中国食品产业分析师朱丹蓬说，白酒股这一轮上涨有“两会”红利、金融政策端的宽松和阶段性行业红利的堆积，但是这不是供需决定的红利。“茅台股价从810元降到796元，其实就反映了这个问题。”朱丹蓬分析认为。

白酒股的两条线

实际上，白酒股一共18家上市公司，产品逻辑和场景是不一样的，既有以茅台为代表的高端白酒，也有去年的话题性白酒二锅头所在的顺鑫农业。从投资上看也呼应了这种划分，黄付生在今年年初的投资策略中分析，2019年白酒的投资机会是结构性的。他的团队选择市场、品牌基础好和估值绝对便宜的两条主线，前者的代表是茅台，后者的代表就是顺鑫农业。

中国的高端白酒是有社交属性的，跟经济发展强相关。蔡学飞说，2008年国家4万亿救市之后，经济高速发展，高端白酒也迎来了一个需求的扩张期。到了2013年国家限制“三公”消费，当时看对白酒行业有很大的打击，可同时也是行业格局健康的洗牌和调整。中国白酒是场景消费，婚丧嫁娶、春节聚会时的需求还在。现在买酒的人大部分是自掏腰包，并且因为消费升级，人们倾向于喝传统名酒和全国性的名酒，而从前地方保护主义下，混乱却高价的中小酒企生存困难，有品牌价值的企业迎来了新的高速增长期。市场投票的结果是，茅台和五粮液组成第一梯队，其他全国性名酒再排出第二梯队、第三梯队的座次。蔡学飞的分类更加极端，他认为严谨地讲，应该是“一超多强”。“贵州茅台一家企业的利润是中国四川省酒企的利润。在股市表现、销售额、核心产品的价格上，茅台在短期内没有其他酒企可以比拟。”蔡学飞说。

高端白酒的这种市场格局，也影响到了投资人对白酒股的关注和投入。曾经出版过理财书，并且在知识付费浪潮里很受欢迎的理财KOL“三公子”也是茅台的投资人，她说，如果是看短期的，中国股市短期波动很大，在上涨的这三个月里白酒股的今世缘、泸州老窖、五粮液等跑得比茅台快。如果把时间拉长，茅台翻的倍数远远超过了五粮液。“你买一只股票，如果是补个短线，那不好讲。如果是价值投资，企业未来很长时间里要稳稳地经营，并且是长久地盈利，那么肯定要选龙头，这个行业里最好的那一家。”三公子说。

白酒股里收入的复合增速仅次于茅台的，是顺鑫农业的白酒板块，它的主打产品就是二锅头。黄付生说，高端白酒有层级，比如同一个场合，喝茅台还是五粮液档次是不一样的。可二锅头没有这种标签，它有优势的地方在于，无论什么身份都可以消费。如果说茅台酒要用奢侈品的眼光去衡量，二锅头需要的则是快消品思路。去年媒体和自媒体的消费降级舆论里，经常以二锅头为例子。东北证券研究所分析师李强从2017年开始重点关注顺鑫农业，他并不认可这个判断。“并没有消费降级的情况出现，相反，二锅头所在的品类叫‘光瓶酒’，销售增长快是因为它的核心市场经历了消费升级。光瓶酒主要是人们日常饮用，过去有大量小厂、小品牌，它们的品质非常差。顺鑫研发出了好产品，同样的价格，口感和品牌都强于小品牌，就把小厂赶出了市场。”李强说。

二锅头的增长是光瓶酒市场的消费升级和销售区域拓展叠加的结果。李强说，过去几年，光瓶酒的消费升级在定价10块钱一瓶到15块钱一瓶这个档次。顺鑫农业刚好布局了一个核心大单品叫作“42度陈酿”，它是白酒里最广泛受欢迎的浓香型，价格刚好卡在这块升级市场上，获得了非常好的效果。二锅头本来是北京地区的知名品牌，但从顺鑫农业的增长数据上看，它已经拓展了覆盖范围。李强说，2018年，牛栏山陈酿在长三角和珠三角区域的表现都非常优秀，长三角区域的整体增长甚至超过了60%。“牛栏山品牌有清香型产品，也有浓香型产品。浓香型在中国白酒口味里大概占了70%，所以对于42度陈酿来讲，满足这个口味的群体就已经是非常大的市场了。我们去超市做调研的时候，每隔一会儿就能看见有人拿着这个42度陈酿，它也不是做促销，完全是凭借这块市场的品牌力实现的动销。”李强说。

类似于买洗衣液和卫生纸一样，对于有喝白酒习惯的人来讲，42度陈酿这样的产品就是刚需。李强说，这种产品的周转非常快，“我们现在是3月底，终端门店看到的产品应该都是2月份出厂的。”这种商业逻辑的产品在上市酒企里没有同类型的。李强认为，牛栏山42度陈酿的竞争对手是老村长等，但它们还没有上市。过去大家对光瓶酒市场关注度不高也是这个原因，因为上市酒企大多数还是高端白酒和名酒品牌。“现在都看到光瓶酒市场的消费升级明显，我上周参加研讨会发现，一些区域性的名酒企业也打算重点布局光瓶酒的产品，抢占市场份额。”

（实习记者杨湛菲对本文亦有贡献） 茅台五粮液茅台王子酒茅台酒涨价股市投资白酒板块茅台特供酒茅台股票顺鑫农业茅台集团白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