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阳赞云的最后疯狂
作者:王海燕越野车冲向广场人群
彭贤仁是9月12日晚上为数不多清楚看到阳赞云行凶的人。那天傍晚,他打完牌,在滨江广场边的商铺买月饼,看到人们蜂拥四散地跑,还有人喊“广场砍人了”。他找了条两栋楼之间的小巷子踅进去,在一个路灯照不到的暗地方站着看。
那时阳赞云的车已经撞上花坛停住了,广场上除了倒在地上的死伤者,已经只剩稀稀拉拉几个人,都离阳赞云远远的。彭贤仁当时离阳赞云大概20米远,他记得阳赞云走得不快,慢慢踱步的样子,矮胖身材,手里拎着一把大铁铲。在阳赞云往前行经的路上,一个穿保安制服的中年男子,一直站着不动,看到阳赞云离他越来越近,直到只有几米远了,才蹲下身子,动作和阳赞云一样,也不是很急。
从彭贤仁的角度,两个人都慢吞吞的,他还以为阳赞云不会动手了。但阳赞云走到穿保安制服的男子身边时,突然扬着铲子对着制服中年男子的头部斜劈下去,中年男子直接被掀得仰躺在地。后来彭贤仁赶上去看,发现伤者右边头部被劈出了一道完整的口子,口子极深,是下了死劲的。根据彭贤仁后来听到的消息,这名保安遇难了。
劈倒保安过后,阳赞云继续向前,因为一张高高的蹦床遮挡,有一小会儿,他消失在了彭贤仁的视野里,过后彭贤仁才看到,阳赞云又在那里用铁铲砍倒了一名老妇人,老妇人同样满头满脸血。
经过蹦床区域后,彭贤仁再次看到阳赞云,这一次他前面已经没有人了,径直缓步走到了广场靠洣江一侧的台阶上,坐下来休息。彭贤仁说,警察是在10到15分钟后到达的,在那期间,阳赞云一直坐在广场边的台阶上抽烟,并未逃跑,直到警方到达现场,制伏阳赞云后,人群才又涌过来,一边喊着“打死他”,一边在阳赞云身上又踹又打,被警察拦住了。
如果说彭贤仁眼里的凶杀是慢动作的,静默的,早先在广场上的人看到的场景则要激烈得多。
事实上,衡东县城处于洣水南北回环的狭长半岛形区域内,城区南北不超过3.5公里,东西不超过1.5公里,江畔绿化带是整座县城人傍晚时的休闲场所,而案发地点所在的洣江广场则是江畔休闲带最集中的地方。这是一座下沉式广场,比北边的马路和南边的江边便道都要矮10来米。洣江广场是地图上的名称,和绝大多数有江河资源的中国城市一样,当地人更习惯称其为滨江广场。
根据衡东当地新闻,这座广场是近些年才投入使用的,能容纳3000人以上,县城每有重大活动,如征兵、晚会、新闻发布,都在这里举行。广场上有商铺、儿童游乐装置,夏日傍晚的七八点钟,正是广场上最热闹的时候。事发当天,广场除了散步的闲散人群,起码还有三个跳广场舞的不同方阵。
有目击者告诉我,事发时,他正在广场的儿童游乐区带着孙子玩,听到砰砰砰的几声巨响,紧接着就看到一辆红色路虎车高速冲入一个广场舞方阵,扫倒了前面大概两排人后,随即右转弯,向广场西边回旋过去,那里有另外一个跳交谊舞的人群。转弯的过程中,红色路虎丝毫没有减速,甚至有人说,中途还加速过一次,直到车辆直直撞上了广场边缘的花坛,被迫停下。事后有人去查看发现,当时车里的安全气囊已经弹出来了。
至此,阳赞云驾驶的越野车已经从广场南边到北边,再到东边,画出了一个大大的半圆弧形,冲撞区域大,且全是人群密集的点位。
这显然是一条经过事先观察且周密计划的路线,甚至,车辆冲入广场的位置也是经过精心挑选的。因为洣江广场东西两侧多树,北侧有门面房,能够冲入广场的区域只有西北角和整个南面区域,但西北角进入广场需要经过一段狭窄区域,限制了车辆进入广场后的路线。而从东北角冲入广场后则路线开阔,另外,从四周进入广场都是人行阶梯,唯独东北角有一小段是蟠龙浮雕的大理石斜坡,更方便车辆冲刺。
另一个显示阳赞云精心挑选地点的证据是,阳赞云车辆冲下的洣江一侧,本只有一条狭窄的便民步道,车辆要到达那里,需要从居民楼和洣江之间的一个狭小有路障的地方强行别过去。
但回到事发当时,大多数人都被突如其来的灾祸吓蒙了,一些伤者在事后甚至记不得自己到底是被撞伤还是砍伤的,另外一些人则以为是有人醉驾肇事,直到下车后的阳赞云拿出了折叠铲和匕首挥向人群。
根据警方公布的消息,截止到9月15日,阳赞云驾车冲撞后持械砍杀,已致12死43伤(重伤16人,高危3人)。重伤的人里,包括被砍伤的年幼女童和试图阻止阳赞云行凶的保安。根据一份网络流传的死者名单,遇难者绝大多数为当地企事业单位退休职工,女性居多,经过本刊向匿名发布图片和数名身边有遇难者的衡东当地人证实,这份死亡名单属实。
因为过大的伤亡,当地和网络上甚至传言阳赞云还有同伙。在事发现场的视频里,也能听到警察手持喇叭喊话,说广场上还有凶手同伙,劝说围观群众离开。但彭贤仁和另外几名目击者均告诉我,他们自始至终只看到阳赞云一个人,彭贤仁猜警方的劝告说辞是因为当时围观群众太多了。
发家与牢狱的县城人生
阳赞云被警方控制以后,彭贤仁才醒悟,他认识这个行凶者。那辆艳红色的奇瑞路虎越野车太醒目且独特了。他记得大约是2年多以前,在一次打牌后赢家做东的饭局里,他还跟阳赞云一起吃过饭,当时阳赞云刚刚买下这辆迄今是衡东县城唯此一辆的红色路虎。
阳赞云是衡东甘溪镇人,甘溪镇最出名的是始建于1966年的甘溪水轮泵水电站,曾是红色年代全中国小水电建设的标杆。镇上的老人记得,这里还曾接待过很多亚非拉国家的参观者,一度旅游业发达。1964年2月出生的阳赞云正是在这座水电站建设中,从库区搬迁到甘溪镇老街的。
但甘溪老街上的邻居对阳赞云一家没什么印象,他家的老房子很早就卖了。而根据官方通报,阳赞云11岁时父亲去世,33岁时母亲去世,他自己则在初中毕业后就早早外出谋生。彭贤仁则记得,他最早跟阳赞云认识,是30多年以前,当时阳赞云在衡东县城的一家金属公司上班。这也是当时很多衡东年轻人的谋生途径,因为衡东曾是全国乡镇企业中最大的钨化品加工出口基地,其机油泵公司也是全国最大的机油泵生产企业。在洣江广场的死伤者当中,不少人就是这类公司的退休职工,但阳赞云很可能没有拿到过这类企业的编制身份。
下一个能找到阳赞云踪迹的地方是衡东县石湾镇,这是衡东西南最边远的一个乡镇,比甘溪镇的地理环境更差。阳赞云在这里交过一任女友林慧云,林慧云的父亲告诉我,阳赞云在石湾开厂已经是90年代后期的事情了。根据警方通报,阳赞云曾开过餐馆、跑过运输,但他在石湾时,已经开始开厂当老板了,开的是煤渣处理厂和红砖厂,工人加起来有四五十人。
林慧云是在石湾镇的歌舞厅认识阳赞云的,当时阳赞云几乎住在歌舞厅。林慧云说阳赞云的煤渣厂是独资,红砖厂则是和一个福建老板合伙。有人称阳赞云在石湾就挣了一两百万,林慧云说这个数目没有夸大。她记得,阳赞云是石湾最早开这两类工厂的,做的也是正规生意。随后,石湾镇上有人跟风开厂,冲突也来了。有一次,阳赞云甚至直接被当地人砍掉了一个手指头,还是林慧云的哥哥从路边沟里发现他,把他背到医院去治疗的。
在石湾镇待了大概4到5年后,阳赞云离开了这个迄今为止最能从正常渠道窥见其财富来源和规模的镇子。
但林慧云与他分手是因为其他原因。根据林慧云父亲的说法,阳赞云一开始表现正常,后来却被发现吸毒、藏手枪,还长期只恋爱不结婚。林慧云则说,两人分手的主要原因是阳赞云出轨,还向她炫耀。至于吸毒,她说她没有当面见过。当时,她还不知道阳赞云早在1992年就因与妻子离婚,闯入法官家中将其打成轻伤被判刑2年,甚至不知道阳赞云已经有过两段婚史。
两人彻底决裂前,阳赞云已经向林慧云求婚了,当时两人已经到了衡东县城,准备领结婚证,但林慧云临时后悔并去了外地打工,这段感情随后终结。
让林慧云真正对阳赞云耿耿于怀至今的是,两人分手后,阳赞云曾带5个兄弟去过石湾镇林家,声称出了4万多元给林家盖了房子,要讨回。林慧云的父亲说,当时阳赞云带了人也带了刀,就在林家堵门。冲突过程中,林慧云的父亲还被阳赞云打了一巴掌,打得很重,一个多月才痊愈。
因为没钱,林家最后给阳赞云写了一张5万元的欠条,并在不久后偿清。对于阳赞云到底何时去要债,林家人的记忆比较模糊。彭贤仁则记得是在阳赞云2001年因贩毒被判刑出狱之后,也就是2004年左右,因为他当时就跟着阳赞云去了林家。他说他跟阳赞云算不上深交,他自己也有多次出狱入狱的经历,在城里经常碰上,算认识,当时阳赞云叫他,他就去了。
彭贤仁记得阳赞云拿上这笔钱后就去贵州开矿了。根据警方信息,阳赞云在贵州开采金矿,积累了一定财富,但彭贤仁说,阳赞云在贵州开矿亏了,只能回到衡东。关于阳赞云的早年经历,很少有人能把时间说清楚,而根据警方公布的阳赞云入刑记录,他在2001年、2005年、2006年、2009年曾分别被判刑3年、9个月、1年(缓刑一年)、6年,这意味着,起码在离开石湾镇后,阳赞云并没有持续的时间用于财富积累。
彭贤仁则告诉我,阳赞云后来长期在衡东县城开地下赌场。衡东县以打麻将和长牌为业的家庭茶楼很多,但阳赞云并没有这样的场所,他是长期在宾馆里包一两间房做庄家,既抽成,也向玩家放贷。
在衡东,这是门好生意,作为少有的在早年间大力发展过乡镇企业的内地县城,衡东的经济如今依然在湖南全域处于靠前水平,2017年排名第十五,还曾被称为“小香港”。阳赞云曾长期包房的宾馆虽然在当地县城排名前几,至今没有入驻网络平台,因为少有外客。而另一个方面,一个当地年轻人告诉我,衡东也有不少人在国内外如澳门、菲律宾等地的赌场打工,在这个方面,这个小县城并不封闭。
看起来,衡东更像一个成分复杂又自成一体的县城江湖,在这个江湖里,阳赞云被称为“社会上的人”,但更多时候被称为“在外面玩的人”。和昆山这样人口快速流动的沿海小城不同,衡东并没有绝对分离的关系网络,人们总有机会在同一张饭桌上遇到。阳赞云因为年龄大,人脉较广,和其关系较好的人中不乏当地老板。滨江广场案发后,他们并没有试图撇清与阳赞云的关系,只是说:“如今说他好也不行,说不好也不行,还是不说了吧。”
根据彭贤仁的观察,阳赞云开赌场时,多的时候大半天就能挣上万元,每天给到小弟的费用也能达到500到1000元。而根据警方信息,阳赞云2009年那一次判刑,正是因为和同伙进入一位“牌友”家中,用刀威胁对方写下一张60万元的欠条,此后多次索要“欠款”,犯敲诈勒索罪被判处有期徒刑6年。
在2009年的那次牢狱生涯中,阳赞云是受过公开审判的。根据衡东县法院的一则通讯,2009年被捕后,县里召开了一场公判大会,阳赞云和另外5名刑事罪犯上台接受了公判,脖子上挂着大白纸板,上书“敲诈勒索犯阳赞云”,公判地点是文体广场,距离案发的滨江广场直线距离500米。通讯稿中还称:“刑事审判坚持严打不动摇。严厉打击‘两抢一盗’、地下六合彩等多发性侵财型犯罪、涉黑涉恶犯罪,确保人民生命财产安全。”当地人告诉我,衡东不止一次举行过类似游街的审判。在这里,那些可能会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的人,成了通讯稿中“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
阳赞云在县城里的朋友认为他为人和气、义气,人还不错,但林慧云说,早在石湾镇的时候,阳赞云就非常多疑,觉得靠近他的人都是因为钱。所以同样很难复原,在这样复杂又静止的关系网络中,阳赞云到底是以什么样的心态看待身边人的。
暮年幸福与一无所有
2009年那一次公判后,阳赞云被判刑6年。那一次出狱后,他依然没有主业。阳赞云今年54岁,在大城市里,这是还未到退休的壮年时期,但在衡东县,和阳赞云一样年龄的人,大都退出了居无定所的浪荡生涯,开始居家过日子。这可能是阳赞云也开始重新置业,为自己准备老年生活的原因。
但这也是一次折戟沉沙的尝试,根据公开的工商信息,2015年,他在甘溪镇注册成立了一家农业公司,注册资金1000万元,实际到位50多万元。如今,在甘溪镇还能看到阳赞云盖的一层联排瓦房,瓦房就在甘溪水库边,出门就是万顷粼粼碧波,远山如黛,层层叠叠,房子周边种了栀子、茶花、紫薇,最大的海枣树已经长到超过一人高。
村民刘珍玉在阳赞云的房子旁边搭了个小棚子养鸭,他告诉我,阳赞云是三四年前来到这里的,准备在水库边盖一座酒店。刘珍玉听阳赞云讲过,酒店的设计费就花了一二十万,地基都找挖机来平好了,还在周边修了好几条土公路,还买了摩托艇,联排平房也是那时候建起来的,平房后面的松树林里还用大理石铺了台阶,建了休息用的石桌石凳。
看起来,第五次出狱后的阳赞云是准备大干一场的。除了作为“休闲山庄”体系的酒店、平房和附带设施,阳赞云还承包了一座300亩的山头种油茶,山头16元一亩,承包10年一次付清。刘珍玉记得,那时候阳赞云老请县里的人到甘溪来考察。
阳赞云种油茶在当地并不是个人之举,2007年,国务院出台《关于促进油料生产发展的意见》,湖南省被列为油茶更新示范省,衡东后来则成为全国油茶重点示范县。根据衡东县政府《油茶产业发展(2018~2025年)的实施意见》,直到如今,衡东县财政依然在对建档立卡贫困户新造油茶林进行补贴,每年还拿出100万元对油茶示范基地进行奖补。刘珍玉说,阳赞云当时承包山头种油茶也是想拿补贴,但后来不知道为什么,补贴并没有拿到,山上的油茶树也全都死了。后来,阳赞云以5万元的价格把这片山头整体转包给了刘珍玉。
可以看出,一番大干之后,阳赞云的现金流已经有些吃紧了。2016年2月,他购买了那辆案发时驾驶的路虎车,是零首付贷款买的,贷款3年还清,每月还1.1万元钱,月供来自放贷的利息。当年10月,阳赞云在衡东县人民医院被确诊为胃癌,动手术前,他以为自己要死了,嘱咐刘珍玉把5万元承包款交给自己的外甥。
阳赞云的这个外甥是阳赞云姐姐的儿子,患有精神疾病。阳赞云的前女友林慧云告诉我,早年阳赞云一直把这个外甥带在身边帮忙,后来,阳赞云的姐姐又生了一个孩子。有记者找到阳赞云姐姐的前夫,对方称阳赞云的姐姐多年前就去世了,他跟阳赞云没什么交往。
付芳芳是阳赞云常住宾馆的一个服务员,他记得有一年阳赞云是在宾馆过年的,还给一位服务员包了168元的红包。大家问他,为什么不回家过年,阳赞云说家人不太好相处,就干脆在外面过年了。
但2016年那一次,阳赞云并没有去世,而是通过手术控制住了癌症。在刘珍玉看来,自那之后,阳赞云是想在甘溪水库边养老的。村里修路建庙,阳赞云都积极捐钱,和邻居们关系也处得不错。
付芳芳则记得,那时候阳赞云已经交了现在的女友聂某某,状态开始变好。付芳芳说,“他以前从来都不笑的,自从找了这个女朋友过后,就开始笑了。”聂某某比阳赞云要高一些,是甘溪水电站的一名退休员工,爱笑,说话和气,阳赞云还曾向别人夸自己的女友像小孩子一样,在一起很轻松。付芳芳那时还跟阳赞云开玩笑,说好不容易两个人走到一起,要珍惜,“他就笑笑,蛮开心的样子”。
但在看似平顺起来的晚年生活里,阳赞云再次迎来了牢狱生涯。2017年8月,阳赞云与“牌友”发生冲突,声称对方“出千”赢了其3万元钱,要对方还回来,对方不承认,阳赞云找同伙殴打了对方,并拿走了钱。2017年8月31日,阳赞云到公安机关自首,被法院以寻衅滋事罪,一审判处有期徒刑1年6个月,二审改判有期徒7个月。
再次出狱后,阳赞云依然和聂某某在一起,两个人先后去了张家界和江西旅游。就在事发前的8月,阳赞云还带着聂某某自驾去了一趟西藏。付芳芳记得很清楚,他们是9月6号回到衡东的,因为当时她接到阳赞云的电话,想订一间房,但宾馆接待了一个团体客人,满房了,付芳芳建议他去别的宾馆问问,结果阳赞云说:“算了,家里住得还舒服些。”
在付芳芳看来,这很符合阳赞云的状态,这个住了一辈子歌舞厅和宾馆的县城“玩人”,在出事前半年就很少在宾馆包房住了。没人知道,这是经济原因还是其他原因。实际上,阳赞云的山庄虽然注册了,但搁浅后一直没有营业,用刘珍玉的说法是,“丢了那么多钱进去,水花都没一个”。倒是朋友们喜欢去他那里玩,付芳芳说,如果是阳赞云自己邀请的人,他就不收钱,但朋友再带去的朋友,他是不出钱招待的。
付芳芳就是那时候发现,阳赞云还挺喜欢小孩子的。今年夏天,他好几次叫付芳芳和朋友带小孩子过去玩,小孩子去了,阳赞云不会哄,但会专门把小孩叫到有空调的屋子,给他们开上空调,让他们看电视。如果小孩子说要在那里过夜,阳赞云也会很乐意地应承:“那就在这里住啊。”阳赞云结过几次婚,但自己并没有小孩,林慧云告诉我,阳赞云早年间就失去了生育能力,据阳赞云自己向她袒露,是被人踢伤了下体后落下的毛病。
可以肯定的是,阳赞云是个爱热闹的人,但与阳赞云爱热闹相反的一面是,所有人对他的印象都是,不爱说话,经常一个人闷着抽烟。无论是邻居还是付芳芳,都觉得最后2017年的入狱,对阳赞云来说“应该没什么影响,他都进去出来那么多次了”。
但根据警方公布的审讯信息,阳赞云在第六次被判刑后,一直对判决不满,从2018年3月刑满释放后,就开始着手策划报复行动。只是因为考虑到亲属和女友,一直处于纠结之中。
刘珍玉记得,案发那天早上阳赞云平常极了,7点多就起床,刘珍玉赶鸭子看到他,还问他要不要一起吃早饭。阳赞云说:“不了,去衡东(县城)吃。”而根据警方公布的信息,阳赞云那天是因为病痛加剧,于是产生了实施报复行动的念头。当天,他本来是先把车开到衡东县法院门口附近守候的,想冲撞法院工作人员,未觅得机会,随后驾车开到洣江广场,冲向了歌舞声中的老人和孩子。
(文中彭贤仁、林慧云、付芳芳为化名) 阳赞云衡东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