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神奇的南乔治亚岛(中)
作者:袁越 探访鸟岛
言归正传,再回过头来说库克船长发现南乔治亚岛的经历。其实这个岛早在1675年就被一名因风暴而偏离航线的伦敦商人看到了,但他一直没有在地图上标明这个岛的准确位置,这个任务是库克船长最先完成的,他将这个岛命名为“乔治亚岛”,以献给当时的英王乔治三世。
威利斯岛只是南乔治亚岛外的一座小岛,库克在发现威利斯岛之后并没有停下脚步,而是继续向东行驶,不久又发现了一个仅有5公里长的小岛。库克从望远镜里看到有很多海鸟在岛上筑巢,因此他将此岛命名为鸟岛(Bird Island)。鸟岛同样是南乔治亚岛外的一个小岛,也是我们计划中的第一个登陆点,虽然那天天气很差,但探险队长安雅仍然决定冒险抢滩上岛,因为这个岛的地位非常特殊,在生态环境方面具有很高的价值。
“早年的海员把老鼠带到了南乔治亚岛,只有主岛周围的几个小岛得以幸免,鸟岛就是其中之一,也是唯一允许游客登陆的无鼠岛。”安雅向我们解释道,“老鼠属于外来物种,它们会偷吃鸟蛋和雏鸟,这就是为什么只有无鼠的海岛上才能看到大量南乔治亚特有的本地鸟类的原因。因为南极的夏季是鸟类繁殖的季节,非常关键,因此每年的11月20日之后就不允许游客登岛了。我们这次来得早,机会实在难得,所以哪怕要冒一定风险也一定要试一次。”
后来得知,正因为这个岛的生态系统没有遭到人为破坏,使之成为科学家们研究南极圈生态系统的最佳观测站。英国生态学家早在20世纪50年代初期就在这个岛上研究信天翁和南极海豹,英国南极勘探局(British Antarctic Survey)于1982年在岛上设立了一个具备越冬能力的科考站,派人常年驻守在岛上,研究海鸟和海豹的繁殖情况,并通过对这两种捕食者的数量和行为的观察,间接地监测附近海域中南极磷虾和其他鱼类的生存状况。这项工作一直持续到了今天,为南乔治亚周边海域的渔业捕捞额度的确定提供了可靠的科学依据。
终于要踏上南极海岛了,大家都很兴奋。因为海浪太大,这次的冲锋舟之旅比上一次更加颠簸,我的羽绒服和裤子全都被海水打湿了,有位老年团友在登舟时还摔了一跤,好在问题并不严重,最后大家都有惊无险地登上了鸟岛。
刚一上岛,一股奇特的味道立刻冲进了我的鼻孔。原来,在我们登陆的海滩上躺着一大群南象海豹(Antarctic Sea Elephant),以及体形稍小但数量更多的南极海狗(Antarctic Fur Seal),那股刺鼻的味道就是从它们的身上以及它们的排泄物中发出来的。这是我第一次闻到这种味道,感觉很恶心,没想到此后的十几次登陆几乎每一次都会闻到这股味道,后来竟成为我这次南极三岛之旅最为刻骨铭心的记忆。
因为这次登陆的主要目的是看鸟,我们没有在海滩上做过多的停留,而是沿着探险队员开辟出来的一条通道快速通过了海豹休息区,然后顺着一条人工栈道向山上走去。这是一座不高的小山包,山坡上长满了浓密的高丛早熟禾,很多海鸟躲在草丛里孵蛋。当地政府之所以修了这条人工栈道,就是为了防止我们无意中踩到鸟蛋。
我们一路走一路观察,发现了不少黑眉信天翁和灰头信天翁,以及数量很多的锯鹱(Prion,因此这个岛又名锯鹱岛)和体积堪比信天翁的南极巨鹱(Southern Giant Petrel)。后者因为什么都吃,被称为“南极洲的秃鹰”。我们还看到了南乔治亚岛特有的两种珍稀鸟类:一种名叫亚南极鹨(South Georgia Pipits),是南极地区唯一一种会唱歌的鸟;另一种名叫黄嘴针尾鸭(South Georgian Pintail),是全世界唯一的一种食肉鸭。这两种鸟类只在南乔治亚岛有分布,但因为老鼠的缘故,它们的种群数量都下降了70%以上。
更让人惊奇的是,我们居然见到了两只正在等待父母捕食归来的漂泊信天翁(Wandering Albatross)雏鸟,可惜距离稍远,看得不太清楚。漂泊信天翁是目前世界上翼展最大的鸟类,成鸟翼展最高可达3.6米,绝对是鸟中的巨无霸。经过南极辐合带那天我曾经在船尾见到过一只,无论是个头还是飞行姿态都显得鹤立鸡群。后来我又在南乔治亚博物馆里见到了一个双翼完全展开的漂泊信天翁标本,这才终于对这种鸟的体形有了感性的认识。
虽然信天翁家族的成员大都是飞行高手,但这个家族却是目前最濒危的鸟类家族,主因就是远洋捕鱼业所用的长线鱼钩。这种海钓方法主要是为了捕捞金枪鱼的,鱼线甚至可以延续几百公里,上面挂着成千上万个鱼钩,钩上绑着金枪鱼最爱吃的鱿鱼。不幸的是信天翁同样爱吃鱿鱼,于是它们就遭了殃。据统计,目前全球远洋捕鱼船每年都会误杀30万只海鸟,其中有三分之一属于信天翁家族。和其他鸟类相比,信天翁的繁殖周期非常长,种群恢复的速度特别慢,它们是长线鱼钩最大的受害者。英国南极勘探局的研究显示,在鸟岛上筑巢繁殖的信天翁的数量在过去的30年里下降了30%。可惜的是,如此严重的局面并没有引起公众的足够关注,因为大多数老百姓都没有见过真正的信天翁,不像对待大熊猫那样有感情。
下山途中,有只南极海狗突然从路边的草丛里冲了出来,一边嘶叫一边试图爬上栈道。探险队员亚当(Adam)迅速扬起手中的旗杆冲着它挥舞,终于把它吓跑了。
“幼年的海狗是一种特别好奇的动物,它并不是真的想攻击人类,只是想和我们亲近亲近。”亚当解释道,“成年雄性海狗则有一定的攻击性,因为它们要保护自己的领地不被侵犯,以此来吸引雌海狗。对付它们就一定要正面迎敌,不能调头跑开,否则它们会追着你不放的。”
这个亚当曾经在南乔治亚岛工作过一年,对这个岛的一切都非常熟悉。他告诉我,海狗的这个不怕人的习性为它带来了灭顶之灾,南乔治亚海狗种群差点因此而灭绝。
原来,库克船长在后来发表的航海日记中顺便提了一句:南乔治亚岛上生活着大量“海熊”(Sea Bear,即海豹)。没想到这句话引起了不少别有用心者的注意。1786年,第一艘英国捕海豹船抵达南乔治亚岛,猎手们欣喜地发现这里到处是南极海狗,数量多得惊人。海狗就是一种有外耳的海豹,行为很像狗,但行动不如狗灵活。它们不怕人,见了人根本不知道躲避,于是猎人们用棍棒击头的方式在短短的4个月时间里杀死了5万只海狗,当场剥下它们的皮运回了欧洲。海狗皮表面有两种不同长度的毛,长毛粗硬,将其拔除后剩下的短毛则非常柔软,保暖性能极其优异,是做狗皮大衣和狗皮帽子的好原料,可以卖出很高的价钱。
很快,美国猎手也闻讯赶来,加入了这场对海狗的大屠杀。两者唯一的不同点是,英国人把毛皮运往欧洲,最终大都卖给了俄罗斯人,而美国人则喜欢把毛皮运往香港地区,主要供应中国市场。
在英美海狗猎手们的夹击之下,南乔治亚岛的海狗种群数量直线下降,到19世纪初期时已经很难抓到了。猎手们消停了一段时间,等到种群数量稍有恢复时便于1814年又开始了第二轮大屠杀。这一波热潮持续了30年,再次将南乔治亚岛的海狗捕杀殆尽。此后又消停了25年,于1869年又开始了第三轮大屠杀,这一次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就没有海狗可捕了,1892年时一位英国海豹猎手宣布南乔治亚海狗灭绝了,因为他连一只海狗都找不到了。
幸亏他的这一判断不完全准确,在鸟岛的某个隐蔽之处还存活着几百只海狗,没有被捕猎者发现。此后人类逐渐有了动物保护的意识,再加上海狗皮也没有那么值钱了,南乔治亚海狗终于获得了难得的喘息机会。因为它们繁殖能力超强,在100多年后的今天,南乔治亚海狗的种群数量可以说已经完全恢复了。
“因为某个尚不明确的原因,每1000头海狗当中会出现一头金色的海狗,我们根据这一特性统计了南乔治亚海狗目前的种群数量,发现已经超过了300万头。”亚当对我说,“如果库克船长再次回到鸟岛,他会觉得这里和他当初看到的鸟岛没有两样。”
“唯一可能的例外就是,海湾里没有那么多鲸了。”他补充了一句。
事实上,目前南乔治亚海狗的种群数量很可能已经比200年前多了,原因就在于海狗和大部分鲸都是以磷虾为主食的,因为鲸的数量尚未完全恢复,海狗少了一个主要竞争对手,于是就疯狂地扩张开来了。还有人认为,正是因为海狗的过度扩张,导致鲸的种群数量恢复得特别慢。
这个故事说明了野生动物保护领域的一个定理:在一个健康的生态系统中,每种动物都有自己独特的位置(生态位)和价值,不能因为某种动物长相好看或者商业价值高就厚此薄彼,这是违背动物保护原则的。如果出于某种原因一定要把濒危野生动物们分出档次的话,那就应该按照繁殖效率的高低进行分类,繁殖效率越低的动物保护力度就应该越高,比如大象和犀牛就是如此。可惜的是,大部分民众是认识不到这一层的,他们支持保护野生动物的动机很可能非常简单,那就是某些动物很好吃,或者长相很萌。
要说长相很萌的动物,南乔治亚岛太不缺了!我们很快就见识了这一点。与其说这是我们的幸运,不如说是南极洲的幸运之处,正是因为这些“萌宠”型野生动物的存在,才使得保护南极大陆成为全人类的共识。
南乔治亚动物园
离开鸟岛之后,我们原计划于当天下午登陆位于南乔治亚本岛的索尔兹伯里平原(Salisbury Plain),据说那是南乔治亚岛面积最大的一个企鹅繁殖地。没想到那天下午突然刮起一阵大风,海面波涛汹涌,安雅犹豫了半天还是决定放弃此地,“海精灵号”沿着南乔治亚岛的北岸继续向东南方向行驶,寻找下一个适合的登陆地点。
南乔治亚主岛是个月牙形的海岛,长170公里,最宽处只有40公里,总面积约为2755平方公里。这个岛是斯科舍岛弧(Scotia Arc)裸露在海平面以上的部分,是由两块大陆相互碰撞挤压后形成的,类似于喜马拉雅山脉,因此岛上随处可见高耸入云的尖峰,最高峰的海拔高达2934米,这些山峰好似一道屏障,挡住了肆虐的西风,使得岛的两侧有着完全不同的风景。
南乔治亚岛纬度约为南纬54°,与乌斯怀亚差不多,但因为它位于南极辐合带的南侧,总体来说气候要比乌斯怀亚严酷多了,尤其是受西风影响的凹面,更是常年被冰雪覆盖,视觉效果像极了喜马拉雅山脉的北坡。岛的凸面因为背风的原因,虽然山顶依然是白雪皑皑,但山脚下的深谷里却可以看到绿油油的草地,视觉效果堪比喜马拉雅山脉的南麓。
从远处看过去,南乔治亚岛最引人注意的地方就是无所不在的冰川。探险队里的冰川学博士海蒂(Heidi)趁机为大家上了一堂冰川课,普及了冰川的一些基本知识。顾名思义,冰川(Glacier)就是长年不化的积雪被自身重量压成冰,然后顺着山谷缓慢滑下来的冰河。雪花中的气泡被冻在了冰中,改变了光的折射性质,于是冰川会呈现出从纯白到天蓝的不同色调。据海蒂介绍,地球上一共有20万个冰川,全都位于高海拔或者高纬度的地区。也就是说,如果你既想看冰川又不想忍受高原反应的话,就只能来地球的南北极。比如眼前这个小小的南乔治亚岛上竟然有163个冰川,其中只有61个有名字,其余的都隐藏于深山之中,尚未被纳入研究系统。
据我观察,船上的大多数中国游客都对冰川不怎么感兴趣,他们最想看的是动物。可惜当天下午风一直没停,还下起了暴雪,我们只好放弃了登陆,希望明天天气变好。第二天一早雪虽然没停,但风速小了很多,安雅决定在福尔图那湾(Fortuna Bay)登陆。这地方和库克船长当年选择的登陆地点差不多,都是深入内陆好几公里的峡湾尽头。
库克船长在航海日志里写道:“南乔治亚岛的内陆部分一点也不比沿海部分好,到处充斥着高耸入云的山峰和盖满积雪的峡谷,放眼望去看不到一棵树或者一个灌木丛,杂草小到连一根牙签都做不了。”从这段叙述来看,他对南乔治亚岛的生态环境是相当失望的,因为他的内心里仍然对南方大陆存有一丝幻想。如果他意识到这只是一座冰海中的小岛的话,一定会对岛上丰富的动物资源惊得目瞪口呆,哪会有时间去观察植被?
我们乘坐冲锋舟抢滩登陆,刚上岛便受到一大群王企鹅的夹道欢迎,它们大摇大摆地冲我们走过来,有几个胆子大的还走到探险队员事先放置的保温桶旁边,用嘴检视了一番。我们严格遵守规定,尽量和企鹅保持5米的距离,它们见我们没有恶意,也没有心思陪它们玩,便旁若无人地从我们身边走过,然后一个挨一个地钻入海水中,去吃早饭了。
刚刚目送这群王企鹅下海捕鱼,远处又走来另一群王企鹅,重复了同样的动作。顺着它们来的方向望去,前方出现了上千只王企鹅,它们长得一模一样,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做着各种小动作,发出阵阵嘈杂的鸣叫声。那种因为克隆的数量过于庞大而导致的奇特的视听效果很难用笔墨来形容,各位读者只能去找南极野生动物纪录片来看了。
我后来意识到,我看过那么多野生动物纪录片,也没少去这些片子的拍摄地旅游,但很少能在实地看到片子中出现过的动物,更不用说片子里展现的那些奇异的动物行为了。换句话说,野生动物纪录片拍到的都是我们这些普通旅游者根本看不到的场景。在我的印象里,只有南极和加拉帕戈斯群岛等极少数地方例外,原因就在于地球上只有少数几个地方的野生动物是不怕人的。比如眼前这些王企鹅,它们根本就没把我们放在眼里,就好像我们只是一块石头一样不值得分心。于是我们完全可以像专业的野生动物纪录片工作者那样,用照相机或者摄像机大大方方地记录它们的行为。
我顺着探险队员用小红旗标出来的一条羊肠小道朝前走,登上了道路尽头的一座小山丘,眼前出现了一幅更让人震惊的景象。只见山丘的另一侧是一块面积巨大的平原,上面聚集着上万只王企鹅!企鹅群的外围是成年企鹅,它们长着漂亮的白羽毛,披着黑色的燕尾服,形象威武。成年企鹅群内侧聚集着数量更多的幼鸟,它们的羽毛是棕色的,脖子也不像成年企鹅那么修长优雅,从远处看很像是一个个猕猴桃,难怪当年库克船长以为他看到的是一种全新的企鹅。
探险队里的海洋动物博士米凯拉曾经举办过一个讲座,为我们介绍了王企鹅的生活习性。这种企鹅通常在每年的11月上岸产卵,然后轮流孵蛋。小企鹅出来后由企鹅父母轮流喂养至6周,然后加入一个“托儿所”,由少数几只成年企鹅看护,此时父母亲便可双双下海捕鱼了。我们看到的正是这样一个“托儿所”,上万只“猕猴桃”聚集在一起,一边相互取暖抵抗严寒,一边等待父母回来喂食。王企鹅幼鸟需要一年多的时间才能脱去棕色绒毛,换上“燕尾服”单独下海捕鱼,所以每对王企鹅每3年只能产2只企鹅宝宝,繁殖速度较慢。
接下来一个很自然的问题是,企鹅父母捕鱼归来后如何从“托儿所”里成千上万只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猕猴桃”中找到属于自己的那只呢?答案是靠声音。我找了块石头坐下来,仔细观察企鹅的认亲行为。只见一只刚从海里回来,肚子被食物撑得圆滚滚的成年企鹅像检阅仪仗队一样从一群“猕猴桃”旁边走过,每只“猕猴桃”见到它都会仰起脖子拼命叫,突然它在一只“猕猴桃”面前停了下来,仰着脖子叫了几声,那只“猕猴桃”立刻回应似的叫了起来,并用嘴巴使劲去顶成年企鹅的下巴。那只成年企鹅似乎认定眼前这只“猕猴桃”就是自己的孩子,点头示意它跟自己走,两只企鹅一前一后地走到一块空地上,然后“猕猴桃”又做出了以嘴顶下巴的动作,这个动作显然激发了成年企鹅的喂食欲,只见它低下头并张开嘴,“猕猴桃”也立刻将小嘴伸进成年企鹅张开的大嘴里,将成年企鹅吐出的小鱼小虾尽数吞入肚中。
“其实有研究显示,王企鹅的声音信号并不可靠,经常会认错。”米凯拉对我说,“另外,王企鹅对爱情的忠诚度也不高,因为它们的繁殖周期太长了,如果夫妻中的某一方不能按时回到繁殖地的话,另一方就会毫不犹豫地改弦更张,再结良缘,否则就会浪费一整年的时间,太不划算了。”这个对策比较务实,部分弥补了王企鹅繁殖效率不高的缺点。
回船的路上,我的注意力又被路边随处可见的南象海豹幼崽吸引了过去。它们一个个胖得像肥猪,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睡懒觉。听到脚步声便睁开眼睛瞟我一眼,见我没有恶意便很快又闭上眼睛接着睡。我还遇到一只睡饱了的小海豹,一边用两只小短手挠痒痒,一边睁着一双圆鼓鼓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我。我蹲下来看它,它居然直起身来,用两只小短腿支撑着肥胖的身体一点一点向我蹭过来,一边蹭一边冲我点头,好像是求我陪它玩一会儿。为了遵守纪律,我只能先撤退,避免和它发生肢体接触,但我心里真的很想跟它玩一会儿啊!
要说卖萌,企鹅根本不是南象海豹幼崽们的对手,它们才是动物界的卖萌之王。不过,比起幼年时的萌态可掬,成年南象海豹却只能用“丑陋”来形容。尤其是雄性,身材肥胖,皮肤粗糙,脖子上满是伤痕,两只眼睛出奇的细小,却长着一只过分突出的大鼻子,看上去很像《丁丁历险记》里的那个大坏蛋拉斯泰波波罗斯。不过俗话说得好:丑到极致自然萌。我看到一头巨大的雄性象海豹正搂着一头身材娇小的雌海豹在海滩上打盹,它还时不时地仰起头打个大大的哈欠,那副陶醉的表情真是可爱极了。
“每年的9月份是象海豹的繁殖季节,一般是雄性象海豹先上岸,占住一块沙滩,吸引雌性象海豹过来交配,生物学上称这种雄海豹为海滩之王(Beachmaster),比如这头就是。”米凯拉指着那头正在睡觉的雄象海豹对我说,“海滩之王身边的这群雌海豹被称为是它的后宫(Harem),平均数量在70头左右,这就必然导致很多雄象海豹找不到配偶,于是它们便会来向海滩之王挑战,后者则必须挺身迎敌,双方相互打斗一番,直到一方认输撤退为止。”
看来南象海豹是海豹界的封建主义者,实行的是王公贵族三妻四妾平民百姓食不果腹的封建制度。这个制度造就了雌雄异型(Sexual Dimophisim)这一奇特的自然现象,意即同一物种的两个性别在体形样貌等方面差异极大。米凯拉告诉我,凡是在陆地上繁殖的海豹实行的都是这种制度,比如象海豹和南极海狗都是如此,而在冰上繁殖的海豹品种,比如威德尔海豹(Weddell Seal)和豹海豹(Leopard Seal)则没有这么大的区别,雄性和雌性身材差不多,雌性豹海豹甚至比雄性更大。造成这一区别的主要原因是南极地区最稀缺的资源就是陆地,陆上繁殖的海豹种群生殖竞争太过激烈,所以雄性也就进化得越来越大了。
人类介于两者之间,男人普遍要比女人高大一些,但差别并不显著,这说明人类处于两种生活方式的过渡阶段,既有竞争又有合作,也许这就是为什么人类社会复杂多样,哪种制度都有拥趸的原因吧。
正说着,那位海滩之王好像突然发现了敌情,直起上身扭头朝海边看,原来一头刚刚从海里游上岸来的雄海豹正悄悄地向一只雌海豹爬过去。见此情景,海滩之王立刻发出一声嘶吼,迅速向那头雄海豹冲了过去,速度之快令人咋舌,而且它根本不管前面有没有后宫在睡觉,而是自顾自地一路碾压过去。要知道,成年雄性象海豹最高可以长到近5米,体重可达4吨,雌海豹身高往往只有雄海豹的一半,体重更是只有雄海豹的五分之一,完全禁不起压,可她们正在睡觉,根本来不及躲避,被“丈夫”压得吱哇乱叫,场面混乱不堪。
几秒钟之后,两头雄性象海豹相遇了。它们直起身子,张着大嘴向对方咆哮。最后还是海滩之王先动手了,只见它低下头,上身使劲一甩,一口咬在新来者的脖子上。对方也马上还击,以相同的方式咬了海滩之王一口,双方就这样你来我往地斗了起来。挑战者年轻气盛,但身材不如海滩之王伟岸,在气势上吃了亏,斗了几个回合之后便气馁了,边打边往后退,终于在海滩之王的一次猛烈击打后缴械投降,低头转身灰溜溜地退回了海里。
这场打斗虽然只持续了不到一分钟,却让目睹了全部过程的团友们大呼过瘾。我虽然在纪录片里看到过象海豹打架,但现场看还是很不一样的。两头雄象海豹直起身子后都有两米多高,咆哮起来声震如雷,每次击打时脖子上那层厚厚的肥肉都会颤个不停,显然力道十足,如果它在我身上打这么一下,我肯定不活了。
这样的场景在城市动物园里是见不到的,要想看象海豹打架,只能亲自来南乔治亚岛走一趟。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个岛就是一座巨大的天然野生动物园,参观者可以直接走近大自然,从很近的距离观赏野生动物们的真实生活。地球上像这样的地方很少,大都位于自然条件极端严酷的地方,因为条件好的土地早就被人类占据了,我们的祖先没有给野生动物们留下任何机会。 象海豹鸟岛动物王企鹅南极南乔治亚岛南极鸟类海狗海豹信天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