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帝国碎片之争
作者:刘怡( “纳-卡国防军”在西部重镇阿格达姆(Agdam)附近与阿塞拜疆接触线处设置的哨卡 )
当地时间4月3日,位于阿塞拜疆西南部的事实(De facto)独立政权“纳戈尔诺-卡拉巴赫共和国”政府对外宣布:阿塞拜疆军队在前一天越过国境线,用坦克、重炮和武装直升机袭击了该国的一处村庄和两处战略据点,造成18名亚美尼亚裔纳-卡军人死亡。阿塞拜疆政府则针锋相对地回应称,“纳-卡国防军”首先以重炮向阿国境内射击,造成12名阿军军人遇难;阿军为惩戒侵略者,不得不越境还击,占领了纳-卡地区的5个哨所和一处村庄。截止到4月5日中午双方正式停火为止,两军战斗人员的伤亡已经超过300人,为1994年以来的最大值。而自停火令生效至今,双方仍在间歇性地互射炮火,并无罢手的迹象。
卡拉巴赫(Karabakh)一词源自波斯语和突厥语,意为“黑色花园”,俄语前缀纳戈尔诺(Nagorno)则代表“上”;换言之,纳戈尔诺-卡拉巴赫的确切译名应为“上卡拉巴赫”。源流复杂的地名,暗示了该地区主权归属的复杂程度:18世纪以前,这里曾经建立过效忠于波斯王国的突厥人汗国,随后遭到沙俄的吞并。经历了“十月革命”后短暂的独立岁月,纳-卡地区在1921年重新被苏俄军队控制。但由于上层的权力倾轧,该地区并未依据主体人口的分布状况并入亚美尼亚共和国,而是被纳入阿塞拜疆治下,成为一块民族“飞地”(Enclave)。苏联解体后,纳-卡飞地占多数的亚美尼亚裔居民在亚美尼亚共和国支持下谋求独立,与阿塞拜疆爆发血战。1994年至今,该地区已经成为事实上的独立政治体,建立了议会、政府、央行和军队,并与亚美尼亚在领土上连成一片。尽管阿塞拜疆对该地区的主权要求始终获得全世界大部分国家的支持,但面积1.1458万平方公里的“纳-卡共和国”已经注定不可能无条件重回阿国版图之内。
纳-卡飞地并不是苏联解体后唯一一块矛盾丛生的帝国碎片。在格鲁吉亚境内,存在以少数民族为主体、拒绝承认第比利斯政府的“南奥塞梯共和国”(RSO)和“阿布哈兹共和国”(RA);在摩尔多瓦境内,也有一个俄罗斯军队保护下的“德涅斯特河沿岸共和国”(PMR)。2014年顿巴斯战争爆发后在乌克兰东部出现的“顿涅茨克人民共和国”(DNR)与“卢甘斯克人民共和国”(LNR),则是最新崛起的冲突源。它们提醒着一切国务家和政治观察家:尽管经济和地理往往被视为决定国际局势的最重要因素,“民族”这个古老的概念仍在以暴烈的方式继续投射着影响。在苏联解体将满四分之一个世纪之际,帝国的阴影依然不曾消散。
“民族飞地”的出现
纳-卡地区在古代史上的归属相对清晰:5世纪之前,这里曾是古亚美尼亚王国的15个行省之一,随后被来自阿拉伯帝国的入侵者所征服。13世纪,信奉基督教的亚美尼亚贵族哈桑-贾拉里安家族在当地建立了拥有半独立地位的自治汗国,宣布向波斯国王称臣。1813年波斯在俄波战争中失利后,被迫将卡拉巴赫汗国的宗主权转让给沙俄,后者于1822年将纳-卡地区完全吞并,纳入外高加索的伊丽莎白特波尔总督区治下。到这时为止,当地居民仅有22%是亚美尼亚人,78%则是信奉伊斯兰教的突厥人、波斯人和阿塞拜疆人。不过1828年一次人口大迁徙改变了这一状况:因为在和沙俄的新一轮冲突中战败,大感失望的波斯沙阿(国王)法特赫-阿里沙决意驱逐境内的亚美尼亚裔基督徒,这些居民就近涌入纳-卡地区,改变了当地的人口分布。到19世纪末,纳-卡地区的居民中已有56.5%是亚美尼亚人,仅有43.2%是信奉伊斯兰教的阿塞拜疆人。由于前者的受教育程度和社会地位往往高于后者,两个族群之间的关系并不和睦。
( 1993年纳-卡战争期间,在纳-卡地区作战的亚美尼亚士兵
)
1917年“十月革命”爆发后,南高加索地区一度宣布整体独立,组建统一的“外高加索民主联邦共和国”,但在1918年初因为民族矛盾而解体,分裂为亚美尼亚、阿塞拜疆和格鲁吉亚三个独立的共和国。阿塞拜疆民族主义武装控制了纳-卡地区所在的伊丽莎白特波尔省,将其改名为占贾省,还在奥斯曼土耳其帝国的支持下占领了埃里温省南部(纳希切万),并继续向西入侵亚美尼亚。1920年2月,亚美尼亚临时政府被迫与阿塞拜疆民主共和国缔结和约,将纳-卡地区割让给后者。一个月后,阿塞拜疆军队在纳-卡重镇舒沙(Shusha)残酷镇压了亚美尼亚民族主义者发动的起义,造成上万名亚美尼亚人死难,整个城市被毁。
1921年,苏俄红军攻入外高加索,亚美尼亚和阿塞拜疆的民族主义政权被推翻,组建了新的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时任苏俄民族事务人民委员的斯大林认为:鉴于亚美尼亚在历史上对俄国一向顺服,有必要将卡拉巴赫地区以及纳希切万从阿塞拜疆分出,纳入亚美尼亚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治下。但布尔什维克党外高加索边疆区书记格利戈里·奥尔忠尼启提出了相反的意见,他指出:内忧外患之中的苏俄迫切需要打破协约国的军事和经济封锁,获取重新沟通欧洲的战略出口,因此与土耳其改善关系乃是当务之急。在历史上,阿塞拜疆与土耳其的关系向来密切,出于西联土耳其、出黑海进入南欧的战略意图,有必要在领土政策上向阿塞拜疆倾斜。他的论据说服了斯大林和列宁,最终在1923年,莫斯科做出了一项意义深远的安排:亚美尼亚人占多数的纳-卡地区和纳希切万均被并入阿塞拜疆加盟共和国,前者成为自治州,后者建立自治共和国;亚美尼亚西部的卡尔斯和阿尔达汗也被割让给土耳其,以增进苏土两国的友好关系。作为补偿,纳-卡地区和纳希切万之间一块长条形的走廊领土被纳入亚美尼亚加盟共和国治下。
( 纳-卡地区首府斯蒂班纳克特的农贸市场
)
这项看似周全的安排,一次性造就了两块民族“飞地”:在阿塞拜疆境内,存在一个亚美尼亚人占多数、且与阿塞拜疆人素有历史积怨的纳-卡自治州;在亚美尼亚南部,则有一个独立的“纳希切万共和国”,其阿塞拜疆裔人口在“二战”结束后已经逐渐超过了亚美尼亚人。上世纪80年代以前,莫斯科尚可依赖政治、经济向心力与高压政策的软硬两手,维持表面安定;但到了戈尔巴乔夫执政时期,各加盟共和国的民族意识已经重新萌发,并在“公开性”的名义下对既往的领土安排提出质疑。
1987年冬天,纳-卡自治州的亚美尼亚裔知识分子派出三批代表前往莫斯科,要求将该州重新划回亚美尼亚;次年2月,“纳希切万自治共和国”议会也投票赞成将其司法权移交给亚美尼亚。但焦头烂额中的苏共中央政治局无暇顾及这一边陲事务,明确拒绝了亚美尼亚人的要求,并责令亚美尼亚和阿塞拜疆加盟共和国的党组织设法使局势“正常化”。但民族主义的热浪一旦掀起,便再无让步的希望。埃里温(亚美尼亚首都)、舒沙、汉肯德(纳-卡自治州首府)很快爆发了亚美尼亚人的示威游行,并发展到数千人的规模。
( 纳-卡地区重镇舒沙的一个居民区 )
“再统一”之难
面对亚美尼亚人铺天盖地的舆论攻势,在法理上仍是纳-卡州主权归属方的阿塞拜疆加盟共和国也表现得极为暴躁和狂妄。1988年2月,纳-卡自治州苏维埃以110票对17票的绝对多数通过了要求将该州主权交还给亚美尼亚的提案,巴库街头随即开始流传一种谣言:两名阿塞拜疆人在纳-卡州遭到杀害,亚美尼亚人正在掀起针对阿塞拜疆人的民族清洗。于是,一伙阿塞拜疆民族主义者在巴库北方的苏姆盖特袭击了当地的亚美尼亚裔工人,造成20余人身亡(《消息报》承认有26名亚美尼亚人和6名阿塞拜疆人死于骚乱)。这场冲突引发了亚美尼亚人对一段悲惨历史的记忆——1915年,奥斯曼土耳其军队曾经对亚美尼亚人实施过一场惨烈的大屠杀,造成150万亚美尼亚人遇害,而阿塞拜疆民族主义者在这一时期始终充当着土耳其人的盟友。苏姆盖特骚乱的爆发,使亚美尼亚人怀疑阿塞拜疆正在酝酿新的大屠杀。
( “纳-卡国防军”守在分界线上 )
苏联解体前夕,生活在阿塞拜疆境内的亚美尼亚人约有50万,除去纳-卡地区外,大体活动于城市和工业区;在亚美尼亚境内的阿塞拜疆人则有18万,主要职业是农民。“苏姆盖特事件”后,两个民族开始了自发的隔离政策:阿塞拜疆境内的亚美尼亚人抛弃了住房和财产,拖家带口地向西逃跑;亚美尼亚境内的阿塞拜疆农民也以村为单位集体出逃,返回东方的母国。此时戈尔巴乔夫已经派内务部队进驻这两个加盟共和国,因此冲突的烈度还没有明显升级。但在剑拔弩张的背景下,纳-卡飞地的处境开始变得极为微妙。
进入1989年,阿塞拜疆加盟共和国当局宣布切断通往亚美尼亚境内的铁路、公路和石油运输管道,后者只能借道格鲁吉亚与外界保持联络,经济遭遇严重打击。1990年1月,阿塞拜疆激进民族主义团体“人民阵线”控制了加盟共和国的政府要害部门,驱逐了中央第一书记维吉洛夫,随即在巴库展开了针对亚美尼亚裔平民和犹太人的种族清洗,史称“黑色一月”。戈尔巴乔夫下令内务部队占领巴库,并在阿塞拜疆全境实施紧急状态;受民族主义者控制的阿塞拜疆最高苏维埃则对莫斯科喊话称:一旦中央部队进驻,阿塞拜疆将立即举行独立公投。此时亚美尼亚最高苏维埃已经公开宣布与纳-卡自治州统一,在苏共中央的不作为政策下,阿塞拜疆民族主义武装开始向纳-卡州周边集结,将这块飞地置于重重包围之下。
( 4月10日,亚美尼亚首都埃里温,人们手捧蜡烛游行,纪念前几日在纳-卡地区武装冲突中牺牲的士兵
)
进入1991年,随着苏联解体进程的加快,阿塞拜疆和亚美尼亚也加快了解决纳-卡问题的步伐。11月26日,在阿塞拜疆共和国宣布独立后一个月,巴库当局决定废止纳-卡州的自治权,将其置于中央政府的直接控制之下。纳-卡州苏维埃则在当年12月10日举行了一场全民公投,宣布成立独立的“纳戈尔诺-卡拉巴赫共和国”,并获得亚美尼亚的承认。此时纳-卡地区的亚美尼亚裔居民比例已经超过75%,阿塞拜疆人仅有23%,若以谈判方式寻求妥协,阿塞拜疆始终是吃亏的一方。但巴库当局拥有石油出口的现金流和更多青壮年人口,很快组建起6.4万人的野战部队,并配以400余辆坦克和近100架战斗机的重装备。而“纳-卡共和国”仅有1.2万人左右的民兵,另外得到8000名亚美尼亚政府军的增援和武器、燃料补给。
1992年1月,纳-卡战争全面爆发。为打通与纳-卡地区之间的陆上走廊、便于向前线增兵,亚美尼亚军队于2月底攻克了拉钦走廊上的战略要地霍贾雷,造成上千名平民遇难。阿塞拜疆政府军被迫退守历史名城舒沙,但在当年5月也因伤亡过大被迫撤退。从战场表现看,阿塞拜疆官兵因为在苏联时期大多服役于工兵部队,虽然人数众多,实战经验却不够;而亚美尼亚和纳-卡政府军中却有许多从阿富汗战场返回的老兵,能够集中兵力在主要战场争取胜利。到5月下旬,亚美尼亚军队驱逐了该国东南边境线与纳-卡地区之间的大部分阿塞拜疆军队,恢复了铁路和公路运输。此举意味着纳-卡地区已不再是典型的飞地,而是和亚美尼亚变成了邻国。阿塞拜疆国内因此爆发政变,穆塔利博夫总统被迫辞职出逃。
1992年7月,阿塞拜疆新政府集中8000名精兵,在纳-卡州中部发动战略反攻,一度攻下该州将近一半的领土,并逼近首府斯捷潘纳克特。但亚美尼亚当局成功说服俄罗斯军队干预当地局势,以空袭逼迫阿塞拜疆军队后撤,获得了宝贵的喘息时间。入秋之后,纳-卡国防军在亚美尼亚支持下发起了反击,将阿塞拜疆军队逐回到攻击发起线以东。此时阿塞拜疆的财力和弹药已接近枯竭,双方在1993年的绝大部分时间里都维持了战线的稳定,直至欧洲安全组织和俄罗斯介入调停。而亚美尼亚政府军在1993年春天进一步巩固了对纳-卡地区西部外缘领土的控制,名正言顺地将原属阿塞拜疆的领土并入了“纳-卡共和国”。
1994年5月12日,亚美尼亚、阿塞拜疆和“纳-卡共和国”三方在莫斯科斡旋下达成比什凯克停火协议:阿塞拜疆被迫承认“纳-卡共和国”的事实独立地位,亚美尼亚军队则从1993年占领的部分阿塞拜疆领土上撤出。但“纳-卡共和国”与亚美尼亚东南部国境线之间的广阔走廊地带仍由亚美尼亚裔武装占领,使纳-卡地区与亚美尼亚连成一体;阿塞拜疆也没有放弃已经攻占的纳-卡州东部领土。作为战争的连带影响之一,亚美尼亚境内三块较小的阿塞拜疆飞地——巴克胡达里村、尤卡里村和卡尔基村的居民大部分出逃,其住房被埃里温当局征收,用来安置从阿塞拜疆撤出的亚美尼亚裔难民。阿塞拜疆军队也占领了其国境内一块40平方公里的亚美尼亚飞地阿尔茨瓦申,作为安置从亚美尼亚逃来的阿族难民的移民村。
动荡仍在延续
若从后“冷战”时代局部冲突的规模和影响力看,纳-卡战争不过是一场“茶杯里的风暴”,与伊拉克战争、南斯拉夫内战乃至车臣战争尚无法等量齐观。但对体量狭小的亚美尼亚和阿塞拜疆来说,无论军事形势走向如何,付出的代价都极为沉重。阿塞拜疆在两年多的冲突中战死和失踪官兵将近3万人,5万人负伤,有上千名平民遇难或失踪,72.4万人沦为难民(含从亚美尼亚出逃的人员)。多届内阁因处理纳-卡问题不力而被游行或政变推翻,直到本世纪初才借由能源市场的“牛市”恢复了经济和社会秩序。
至于亚美尼亚,表面上看它是战争的胜利者;但在1992~1994年,该国被迫在陆上交通中断、经济遭遇封锁、男性人口不足的情况下全力投入战争,给重建埋下了巨大的隐患。在战争中,亚美尼亚军队(含纳-卡国防军中的亚美尼亚裔官兵)战死和失踪同样超过6000人,负伤2万人,平民死亡1000余人,超过30万人沦为难民。殚精竭虑增加的领土由于大部分是农田,且仍处在阿塞拜疆军队的保卫和警戒之下,并不能发挥经济价值;其东邻土耳其则是阿塞拜疆的传统支持者,在交通运输、经济合作以及开放国界问题上对埃里温当局时有刁难。尽管亚美尼亚是高加索地区政治秩序最为稳定、经济自由化程度最高的国家之一,但国际资本对其外部安全和市场稳定性始终不甚看好,导致该国的人均收入和经济发展水平反而不如混乱程度更大的阿塞拜疆。换言之,战争换来的只是一个在经济上根本无法发挥作用的纳-卡包袱。
然而,阿、亚两国政府和民众的注意力依旧为纳-卡地区的前景所深深吸引。2010年至今,两国在纳-卡地区至少5次发生过违反停战协议的枪炮互射和攻击侦察机行为,2016年4月的这场“四日战争”则是最新的一次。在法理上依然拥有纳-卡地区主权、但实际控制区面积狭小的阿塞拜疆始终渴望报1994年的一箭之仇,亚美尼亚则要捍卫自己一手炮制的“纳-卡共和国”的独立地位。至于纳-卡地区自身,尽管始终寄望于效仿科索沃模式,取得国际社会的承认,但目前只能和南奥塞梯、阿布哈兹等政权相互抱团取暖。
这不是苏联解体后唯一一块爆发冲突的帝国碎片。中亚的乌兹别克斯坦、塔吉克斯坦和吉尔吉斯斯坦三国在费尔干纳河谷彼此的境内拥有多块飞地,其设置完全是基于上层的经济和政治考量,而没有重视民族属性。吉尔吉斯西部的奥什市,居民大部分是乌兹别克人,但因为莫斯科方面希望照顾相对落后的吉尔吉斯经济,将城市划归给了吉国。1990年苏联解体前夕,奥什地区的乌兹别克人一度试图借助武力将本城并入乌兹别克,引发武装冲突,造成上千人死亡。格鲁吉亚境内传统上亲近莫斯科的少数民族奥塞梯族和阿布哈兹族,则因为拒绝成为新国家格鲁吉亚的公民,在2008年自行宣布独立,组建了实体政权。
而在乌克兰与摩尔多瓦交界处的德涅斯特河左岸,还存在“纳-卡共和国”的另一个“建交国”“德涅斯特河沿岸共和国”。这块4200平方公里的狭长地带一度由罗马尼亚裔居民控制,上世纪30年代后期由于斯大林的民族定向迁徙政策,被大批移入俄罗斯人和乌克兰人,数量占据该地区居民总数的53.8%,超过了主体民族摩尔多瓦人(39%)。苏联解体前夕,亲罗马尼亚的摩尔多瓦共和国计划在德涅斯特河左岸推行民族同化政策,遭到俄裔和乌克兰裔居民的反对。1990年9月,德涅斯特河左岸地区居民宣布组建独立的国家,并成立了一支上万人的民兵。1992年春天,2.5万人的摩尔多瓦政府军攻入该地区,与民兵爆发混战,双方死伤超过1500人。此后由于俄罗斯的介入,双方最终停火,“德涅斯特河沿岸共和国”的半独立地位也得以保全。但该地区的南北两部分已经被摩尔多瓦军队占领区截断,仅能通过两条公路运输人员和物资,在经济上毫无独立生存的希望。这也是包括“纳-卡共和国”在内的一系列碎片政权面临的最大挑战——它们是依据古老的民族自决原则而建立,但除去民族外几乎没有其他支撑要素,因此前景很难说足够乐观。(文 / 刘怡) 之争帝国碎片民族独立军事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