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比谁难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

(文 / 邵宁)

每到年终岁尾,考核便成为很多单位的主题。考核本属正常,但谈及考核指标的数字化,如工商局要求下属一年查处的假冒伪劣产品不能少于多少件、公安局规定抓捕小偷不能低于多少人等等,却批评之声居多。毕竟,如果辖区内工作平时做得好,没有假冒伪劣产品厂家或小偷存在,难不成到年底为了完成指标还要造假?所以不少专家建议取消数字化考核指标。但我的朋友阿辉,却对数字化指标另有一番理解。

阿辉是一名村医。他说专家们的批评虽有道理,但却精于批判,疏于建设,严重脱离实际。以他所在村为例,全村只有不到300口人,去年因肝病去世的就有5人之多,而如果放眼全县,村里的情况并非孤例,这个国家级贫困县是全国名列前茅的癌症高发地。究其原因,很大部分在于当地民风尚酒,加上县里遍布小酒厂、小作坊,所产白酒的质量又大多低劣,结果造成当地以饮酒过量为诱因的相关疾病的发病率一直居高不下。对于这些小酒厂、小作坊,村里人一直都希望工商、质检等部门能够给予查处,不过虽然举报不断,但这么多年下来,情况丝毫未见好转。有限的几次查处,阿辉说,与其说是因为举报奏效,还不如说是因为有关部门为了完成考核指标而不得不行动。所以,阿辉叹了一口气说,如果连考核指标都取消了的话,那有限的几次查处估计今后都见不到了。

与大城市不同,县里往往仍然保留着传统熟人社会的色彩,人情味浓厚,对于基层执法者来说,他们的确要面临更多的人情压力。但无论如何,正常工作总要开展吧,更何况,小酒厂泛滥,执法者及其亲属本身也是受害者呀。阿辉见我有所怀疑,便给我讲了发生在前不久的一件小事。阿辉说村子旁边有一家小酒坊,生产时发出的噪音以及晾晒低劣酒糟的味道都让村里人不堪其扰。阿辉便不停地举报,最终,县里出面对小酒厂进行了查处。行动当晚,光生产好的白酒就拉走了两大卡车,看着被拉走的白酒以及被查封的厂房,在一旁观看的阿辉兴奋不已。不过阿辉的兴奋劲并没持续太久,他就听到现场行动负责人对小酒坊业主说,你也别怪我们,我们也不想来,不过你们村里有人隔三岔五老打电话,我们不来也不行呀。说完,负责人满脸无辜地走开了,现场旋即响起了小酒坊业主的高声谩骂。

几天后,气不过的阿辉托人去追问现场负责人,为何要把举报的事情说出来?负责人却一脸委屈地说,我也难呀,我算什么负责人呀,只是一个副手,现场负责人本来是我们局长,可他一有查处行动都是往后站,到了小酒厂门口就让我带队进去,他在门口等候。查出了成绩,说是他带队指挥的,出了问题或者有人责怪,他又说自己当时没在现场。什么雷都是我顶,他是领导还如此,我干吗就不能撇清自己呀?阿辉说他听了这番言论,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好像对方作为副手,也不容易,如此一来也不好再去责难他。可阿辉转念一想,我等作为普通百姓,就容易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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