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场漫长的告别

巴黎奥运会对于克里斯·霍伊爵士应该是一段愉快的时光，作为英国最伟大的奥林匹克选手，那六块金牌的光芒至今温暖人心。2013年退役之后的日子从容安宁，直到今年2月他宣布罹患癌症。在巴黎，接受了第一轮治疗过后，霍伊走上了埃菲尔铁塔旁的红地毯，坐进了BBC的奥运演播室，专注于场地自行车赛的解说评论。整个自行车竞技大家庭在以各种方式关切着48岁的运动传奇，双手紧握或温情拥抱，“你看起来真的很棒！”“太高兴可以看到你的归来！”

2月，在自己的社交媒体上，霍伊坦承自己患有癌症，并开始进行化疗，感念初始治疗效果良好，激励他保持乐观积极，继续工作，如常骑行，让生活保持常态。奥运会期间，屏幕上展现出来的良好状态一度让公众认为，这世上又多了一位抗癌胜利者。鼓励与问候虽然直抵人心，但霍伊回应以微笑之余，还是向亲近好友坦承，病魔依然紧紧地扼住其咽喉，难以挣脱。刚刚过去的这个周末，通过《星期日泰晤士报》，霍伊鼓足勇气告知公众，面对癌症已经竭尽全力，但无奈一年前发现时便已确诊为晚期，类型凶险，生命预期只剩两到四年。余生虽短，霍伊渴望可以从容与众人告别，以自己的方式来面对死亡的来临。这不禁让人们想起了曾经两度夺得环法自行车赛冠军的劳伦·菲侬50岁同样因罹患癌症辞世时的遗言——我并不惧怕死亡，只是不希望它的到来。

去年9月，霍伊肩部阵痛难忍，原以为是健身中拉伤所致，但经过诊疗过后，护士含泪相告，肩部发现肿瘤。两天后，在妻子的陪伴下，霍伊聆听了医生关于自己的病情判定，前列腺癌第四期，已然骨转移，不可医治。当天，霍伊在笔记中写下一句话——“我要学会如何死去了。”随后几个星期，霍伊开始了密集治疗，随之而来的痛楚让他一度陷入令人窒息、无法入眠的绝望。更深的焦虑是如何将患癌的状况告知两个儿子，9岁的卡鲁姆和6岁的克洛伊，霍伊夫妻最终决定面对孩子要尽可能以诚相告。选择了一次晚餐的机会，氛围慢慢放松下来，霍伊告诉孩子们自己肩部长了肿瘤，需要化疗。卡鲁姆直接问道：“你会死吗？”爸爸答道：“没有人会不死的。如果医疗条件足够好，还能活很多年。”艰难的化疗过程中，霍伊奋力闯关，卡鲁姆面对病中的爸爸关切询问，治疗会不会夺去头发。为了让儿子们不受困于失去头发乃至于失去父亲的恐慌之中，霍伊在长达18周连续六轮的化疗中，都戴着一顶特殊的帽子，在对抗所有苦痛的同时，总算保住了大多数头发没有因为化疗而掉落。

化疗之中，有记者打来电话向霍伊的妻子询问，伟大的奥林匹克选手是不是患了晚期癌症，这一动向让霍伊本人异常焦虑，看来消息已经走漏了，需要鼓起勇气去面对公众了。因此，才有了今年2月的那一次病情告白，至于“乐观”与“积极”的措辞当时也是一种本能的修饰，正处于最痛苦阶段的霍伊不仅要面对身体之痛，还要驱除时刻折磨自己的痛楚——儿子即将失去父亲。状态略好时，霍伊会将病痛与绝望之情一一记录下来，深夜也会爬到小儿子的床上，紧紧抱着自己的骨肉，泪水向心中流。

这份病中笔记下个月将在英国出版，名叫《那些重要的事情》。笔记透露，在霍伊确诊癌症前几天，妻子也查出了凶险且活跃的多发性硬化症，两人一道要面对人生最具有破坏性的挑战。即便在按照想象之中的坚强来行事，但恐惧和绝望也曾弥漫在这四口之家，但霍伊夫妻最终稳定下来，尽可能地从容走向生命终点。他们一道创建了“四期环绕赛”，邀请患癌者每年夏天从格拉斯哥骑行至爱丁堡，希望以此传达明确信号，癌症四期绝非生命终点，可以努力活下去。 克里斯·霍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