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傻分不清楚

看一个热门喜剧综艺，有个节目的主角叫二狗，如此普通的名字不停地被他人叫错，狗剩、细狗、土狗、奶狗、热狗，每错一次，观众席就爆出一阵笑声。最后，二狗的名字终于被叫对，平凡的小人物也发出最强音。这种叫错名字的喜剧手法叫“飞白”或“语误”，是各类春晚小品的惯用招数。比如，潘长江说自己有个艺名叫“小陀螺”，蔡明却叫他小菠萝、小骆驼、小摩托、小哪吒；赵本山的小品里，称三大男高音有施瓦辛格和萨马兰奇，海豚音说成海螺音，将DVD播放机误称为DDV（敌敌畏）。

生活中这样的机灵也屡见不鲜。我们公司老张喊人或提到某人时喜欢给人换个名姓，我一开始还同情他脑力衰退，后来发现他唱起戏词毫不含糊，讲起八卦条分缕析，才知道错名错姓是他的调侃方式。对付这招其实很简单，用魔法打败魔法。公司有好几个人和他同名不同姓，他故意叫错你的姓，你用别人的名字呼唤他便是了。但有的时候，闹笑话纯属无意。我老家的众小区，像是欧洲落难文人流落异地因思乡心切给起的名字。我家亲戚住托斯卡纳，小区旁边叫普罗旺斯，隔壁还有香榭丽舍和阿尔卑斯。我妈打车过去，跟司机说的则是到鄂尔多斯。司机导了导航，问：“你是去买羊毛衫还是去内蒙古？”

“老虎，老鼠，傻傻分不清楚。”世间的词与物浩如烟海，聚合分离，又在大脑中搅拌荟萃，不出点岔子还真对不起丰沛变幻的信息。信息干扰会导致信息眩晕，各种干扰目不暇接，防不胜防。输出端有同频干扰、异频干扰甚至邻频干扰。波姬小丝、玛丽·蒙泰丝和麻辣鸡丝，都是“丝”字辈的，丝丝入扣，断断难分，这是同频干扰；赤脚医生治心病施以谈话治疗，简称化疗，还得看着书聊，左手一本《母猪的产后护理》，右手比画“萨达姆做好了战斗准备”，知识学杂了，成了异频干扰；输入端这厢也空虚混沌，老信息会干扰新信息，叫前摄干扰，我之前有个领导当过兵，把PPT一直说成TNT，日子长了，我们只会演示TNT；新信息会干扰老信息，叫倒摄干扰，由来只有新词笑，有谁听见旧词哭，记忆两个字，不告谱。

指鹿为马也好，符号的任意性和模糊性也罢，我们为“分清楚”这件事付出的努力确实步步惊心。想一想，我们每天要做多少“找不同”和“字词辨析”的题目啊，“前门到了请后门下车”，门到底在哪儿？网站验证码要我点击图片里所有的刘慈欣，怎么他们看起来都像范伟？吃哪一款野生菌才没毒？对面这哥儿们笑得是虚情还是假意？分得清，就去参加考试，咬文嚼字；分不清，就捣糨糊，蹚浑水。分清了，楚河汉界，三八线，不越雷池一步；搞混了，也学喜剧演员，将错就错，假装嘴掉凳，开个玩笑，当作尴尬的解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