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币汇率为何突然猛涨?

作者:谢九

人民币汇率的这一轮反弹,直接导火索是美元的贬值预期。

最近几个月,美国的通胀指数持续下降,7月CPI同比上涨2.9%,是2021年以来首次回到了2字头,低于预期和前值(3%)。按照美联储的时间表,今年9月份将有一次议息会议,由于美国通胀下降的速度超出预期,市场对于美联储在9月份降息的期待值极高,专业机构认为美联储在9月份宣布降息的可能性已经高达90%,降息50个基点的概率超过40%。

在市场强烈的降息预期之下,美元指数开始下跌。7月份以来,美元指数累计下跌了5%,8月份以来下跌了3%左右。由于美元指数下跌,人民币汇率也就应声而涨。

2022年美元进入加息周期以来,美元指数强劲上涨。随着美元这一轮强势加息周期的终结,并且进入降息倒计时,对于人民币而言,引发了大量的结汇需求,成为这一轮人民币汇率上涨的重要推手。

在美元强势加息的周期里,中国的很多进出口企业倾向于保留美元,而不是将美元卖给银行换成人民币,也就是结汇。对于这些企业而言,这是明智的选择。因为过去几年,美元和人民币之间的息差一直在扩大,保留美元而不是结汇换成人民币,至少可以多获得5%的年化收益。不过,随着美元开始进入降息周期,美元指数下降,美元和人民币之间的息差空间开始收窄,过去囤积了大量美元的出口商们开始大量结汇,将手上的美元换成人民币,这就在短期之内增加了对人民币的需求,带来人民币在短期之内快速升值。

除此之外,日元汇率最近大幅暴涨,也在一定程度上拉动了人民币汇率反弹。最近几年,日元汇率一直持续走低,今年6月份,日元兑美元汇率跌破160日元大关,创下自1986年以来的新低。不过,随着日本逐渐摆脱通缩,通胀指数持续走高,日本在今年3月和7月份实施了两次加息。加上美元降息概率越来越大,日元汇率开始报复性上涨,一个月之间,日元兑美元汇率暴涨了12%。

日元汇率暴涨之后,对多年来的日元套利交易形成了强烈冲击。由于日元长期处于低利率,国际市场上存在大规模的日元套利交易,也就是借入低成本的日元,然后换成美元等其他高息资产,以此赚取息差。

随着日元汇率暴涨,此前借入日元的投资者不得不快速归还日元,或是买入日元,或是抛售日本股票等。日元升值的风暴冲击到股市,日本股市从7月份以来快速暴跌;8月5日,日本股市迎来历史上最大单日跌幅,日经225指数当天蒸发了4451点,暴跌12.4%。

日元升值引发的金融风暴给人民币市场带来强烈警示,因为最近几年人民币也成为低息货币,也存在大量的套利交易。日元套利交易被打爆之后,人民币套利交易迅速产生震荡,很多此前借人民币买美元的套利者开始未雨绸缪,提前归还人民币,由此在短期之内带来人民币的大量需求,推动人民币汇率快速上涨。

人民币汇率的这一轮大涨,除了上述因素之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过去几年,人民币贬值幅度过大,从技术层面来看也有反弹的需求。从人民币汇率的历史走势来看,7元曾经是人民币汇率牢不可破的大关。但是最近几年,美元进入超级加息周期,人民币利率一降再降,中美货币政策的超级错位,导致人民币汇率屡屡跌破7元大关。尤其是从2023年6月份以来,人民币汇率跌破7元关口之后,就再也没有回到7元以下,长达一年多的时间一直处在7元之上,甚至达到了7.3元附近。以人民币汇率的历史中枢水平来看,这也是非常罕见的。

人民币汇率的这一轮大跌,不仅跌幅大,而且时间长。在经过了长达一年多的持续下跌之后,人民币汇率出现反弹非常正常。虽然短期之内反弹幅度较大,但是如果和历史水平相比,现在7.1元左右的人民币汇率,其实依然处在较低水平。

人民币汇率的猛涨,并不意味着人民币就将逆转贬值的趋势,未来的走势如何,对外取决于美元走势,对内取决于中国自身的货币政策。

从美元走势来看,如果美联储在今年9月如期加息,美元在短期之内还会继续下跌,对于全球主要非美货币而言,都会因此出现一定程度的反弹,人民币也是如此。

不过,最大的不确定性因素在于美联储降息的力度和频率。美国的通胀和就业数据总是反反复复,并非呈现出明显的线性趋势,如果美国的通胀和就业数据将来再度上升,将直接影响到美联储的降息力度,甚至有可能随时停止降息。一旦美联储将来的降息力度不及预期,那么美元就可能随时反弹。如果出现这种局面,人民币就会面临较大的贬值压力。

另外,即使美元进入了降息周期,美元也不一定会长期贬值。美元是否贬值,还要看其他国家的经济表现。美元降息引发美元贬值的逻辑在于,美国经济可能会进入衰退期,将来的货币政策极度宽松之后,美元利率会低于其他主要经济体,这样导致资金从美元流向其他货币。

如果美国经济放缓的同时,其他主要国家的经济增长更加疲软,货币政策更加宽松,降息力度比美国还大,那么相比之下,美元可能还是高息资产,如果出现这种情况,国际资金可能还是会抛弃其他货币而追捧美元,最终引发美元上涨。

人民币的长期走势如何,除了受到美元的外部影响之外,最终离不开中国自身货币政策的大背景。如果中国经济明显回暖,货币政策的宽松尺度将会有所收紧,这个时候,人民币汇率会得到支撑,人民币走强将会成为中长期趋势;反之,如果经济基本面没有出现明显的变化,货币政策继续维持宽松尺度,甚至比现在更加放松,那么,人民币强势反弹的时间和力度都会比较有限。 人民币汇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