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小姨

文·琢玉我的小表妹又出去旅游了，我看着她的朋友圈，照片精美，九宫格排版讲究，忍不住点了赞。一同坐在沙发上的妈妈看到后，撇着嘴说：“这孩子都工作好几年了也不考虑找对象的事，就知道天天出去玩，你小姨都快急死了。”我知道，和我妈讲道理只能硝烟弥漫且永远无法胜出。

小表妹是我小姨的女儿，26岁，名牌大学毕业后去了银行工作。在工作已经越来越难找的这两年，她凭借一己之力，不但进了银行，还解决了北京户口和编制。怎奈何如此优秀的女子也逃不过“女大当嫁”的魔咒，自从小表妹工作之后，小姨的紧箍咒就一道道地上，以至于不仅她念，我妈、我其他的姨妈也跟着念。

小姨只比我大10岁，虽然是小姨，但对我来说，她就是大姐姐一样的存在。小时候，一到寒暑假，我就是她屁股后面的小跟班。她穿高跟鞋、漂亮的花裙子，带我和她的同学一起骑车，听着街边那些男孩子的口哨，坐在后座的我听得脸红心跳。

小姨的追求者很多，有的还让我帮他们传信、传礼物。我拿给小姨的时候，她都会骄傲地扔在一边，看都不看一眼。有一次，我忍不住问小姨，这些人你一个都不喜欢吗？她说，我才不要早早就嫁给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男孩，我要等到真正懂我的那个人。当时的我，根本不懂这句像绕口令一样的话是什么意思，只知道那些自作多情的男生没戏。

很快，小姨的高傲还没等来她要的那个“懂她”的人，却成了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随着年纪的增长，一直待字闺中的小姨成了姥姥的心病，媒婆带来一拨拨相亲对象，小姨就是没有相中的人。直到我上高中的时候，不知道小姨是突然想通了，向命运低了头，还是真的遇到了“懂她”的人，赶在30岁之前，小姨嫁了。

小姨的婚后生活还不错，小姨父虽然话不多，但是对她很体贴。他能挣钱，也能干活儿，家里的大事小情，小姨都没操过心。他们生了一对儿女，日子过得和美平静。我上了大学之后，有一次问小姨，小姨父是“懂你”的那个人吗？小姨就像听笑话，“什么懂你不懂你的，能过日子不就行了”。总之，那个漂亮高傲的小姨已经消失了。

小表妹旅游回来之后，到我家吃饭。我闺女看到她的小姨高兴得不得了，一直缠着小表妹给她讲旅游见闻。闺女羡慕地说：“小姨真厉害，自己去沙漠去高山都不怕，我什么时候能像小姨一样自己出去旅游？”我妈听了说：“你小姨胆子大得很，天不怕地不怕，也不知道以后哪个男人能震得住她。”我闺女善于思辨的小宇宙又爆发了：“姥姥，为什么要让男人震得住，我小姨这样挺好的啊！”表妹跟着说：“就是就是，一个人多自由。”这一说，立刻引燃了我妈的警报器：“一个人怎么行，没家没孩子，这样的人生多孤单！”

我还顾不上辩解，小姨的电话就打来了。电话一接通小姨就急匆匆地问：“你表妹在你那儿吗？我给她打电话也不接，你帮我跟她说说，刚刚给她介绍了一个条件不错的，她倒是回个话呀，人家对方一直等着呢。”我拿着手机向小表妹走去，她一个劲地给我摆手，我只好嗯嗯啊啊地应付着小姨，挂了电话。

我妈在旁边一声叹息，悠悠地说：“你们这些孩子都不懂当妈的心啊。”我愿意理解为她在自言自语、自怨自艾，没答话就走开了。转眼我看到闺女正和她的小姨玩得高兴，我眼前突然出现30年前那个涂着红嘴唇高傲地昂着头的小姨。 小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