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鸟记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文·林中往事在观鸟爱好者的群里,黄老师发来一段模糊的视频,一只白色的大鸟在水里游动,从蜷曲的颈部和巨大的喉囊判断,这是只来南方过冬的鹈鹕。他发出充满诱惑的邀请:“大家一起去加新。”这指的是增加自己没看过的新鸟类。
这只鹈鹕体羽灰白,冠羽呈现卷曲状,群友一致认为是卷羽鹈鹕,属于国家一级重点保护野生动物,东亚种群数量不足200只。当得知稀有鸟类的踪迹时,一种莫名的兴奋感席卷我的全身,不由自主地询问:“在哪里?我马上出发。”定位显示在离市区不足50公里的淡水湖。
群里热闹非凡,面对难得的机会,有发誓要去蹲守一天的,有抱怨老板不肯批假的,全职主夫小飞遗憾地发语音说:“恐怕去不成了,早饭用的碗还没洗好,要在家带娃。”我安慰他:“来日方长,观鸟看的是缘分。”
凭借做自媒体的优势,我拿上“长枪短炮”,飞奔向目的地。到达后,天色已晚,视线不清。群里的木头和大雄早已等候多时。三人约好明日再战,还打赌,率先拍到鹈鹕“大片”的人就是赢家。
第二天我们又早早集合了,当清晨的曙光穿透云层时,我们顶着寒风,搓着冻僵的手在岸边严阵以待。可遗憾的是,没看见一点鹈鹕的影子。
大雄直犯嘀咕:“黄老师是不是发错位置了?”木头斩钉截铁地说:“不可能,他是行家。”
我提议去附近水域看看,东南西北找了一大圈,还是一无所获,只能返回原点。转眼两小时过去了,木头急得直跳脚,他中午必须赶火车出差。临走前,他留下自己的单筒望远镜,叮嘱我一定要用他的工具看一眼鹈鹕,颇有点“创业未成、临终托孤”的意味。
他离开不到五分钟,就听见一阵惊呼:“来了来了。”三只鹈鹕齐刷刷地出现在远处,它们悠然自得地梳理羽毛,不时把大嘴伸入水中觅食。我给木头发了消息,他回复了一张“铁锅炖大鹅”的图片,足见内心的愤懑。他最终没有选择返回,而是去追赶“准时准点”的火车。
鹈鹕似乎知道有人在偷拍,如浮萍东漂西荡,一遇到围网就迅速躲开,或在水草丛里左右穿梭,没有一刻安静的时候。
我扛着相机,艰难地在泥里跋涉,急得没对好焦就开始拍,拍出的照片要么只拍到局部屁股尖,要么是一团失焦的“朦胧美”。我把失败归咎于鹈鹕的活泼多动,辩解说:“距离远,干扰因素过多。”
大雄则采用一种“以不变应万变”的策略,像木桩子般插在地里,面前放好三脚架和相机,就等着鹈鹕自投罗网。
在我和大雄进入胶着战时,群里出现了一张鹈鹕的清晰照,仔细一看,竟然是小飞拍的。我吃惊地抬起头,小飞从不远处跑来,一脸灿烂。他轻装上阵,握着一部手机,脚蹬蓝色雨靴,甚至还在上面缠了两层塑料袋。他热情地跟我打招呼:“今天运气爆棚,刚到这里,鹈鹕就从远处向我游来。”我打趣他:“碗都洗完了吗?”小飞干笑了几声:“何止,连明天的碗都洗好了。”
看着自己手里的“渣图”,我不禁嫉妒起小飞拿手机就能拍到大片的幸运。小飞继续气人:“时间不早啦,我要走了,女儿快放学了。”前后不过15分钟,吃饱喝足的鹈鹕潇洒地展翅离开了。
大雄笃定地说:“候鸟要飞几个来回,肯定还会回来的。”于是我俩硬着头皮等到天黑,鹈鹕杳无音信,我和大雄忍着饥饿与寒冷铩羽而归,一路上默默无言。有时不得不承认,“勤奋努力在机缘巧合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观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