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元霸权遭遇挑战

3月28日，东盟各国财长和央行行长会议在印度尼西亚开幕，会议的主要内容是讨论如何减少金融交易对美元、欧元、日元和英镑的依赖，转向以本地货币结算。

4月4日，马来西亚总理安瓦尔在该国国会表示，“马来西亚没有理由继续依赖美元”。安瓦尔还表示，在博鳌亚洲论坛时，他就提出了成立亚洲货币基金的设想，以减少对美元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依赖。同时，马来西亚开始和中国讨论用双方货币进行贸易结算。

今年3月底，巴西与中国达成协议，以后将不再使用美元作为中间货币，而是使用本币进行贸易结算。在此之前，中国已经和越南、老挝、俄罗斯等多个国家达成了双边贸易的本币结算机制，巴西作为全球经济总量排名第12位的国家，中巴两大新兴经济体携手，也让国际货币的多元化更进一步。

去美元化的浪潮不只是发生在新兴经济体，发达国家也加入其中。今年3月底，中国海油与法国道达尔能源通过上海石油天然气交易中心平台完成一笔进口液化天然气（LNG）采购交易，这是我国首单以人民币结算的进口液化天然气采购。虽然交易量并不大，只有6.5万吨，但是具有较强的象征意义。

这一轮全球去美元化的浪潮并非个别偶然现象，美元不仅在贸易结算领域被更多国家抛弃，而且作为储备货币的地位也在下降。按照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数据，截至去年年末，美元作为全球储备货币的份额降到58%，创下过去30多年的新低，在上世纪90年代，美元的储备份额一度高达70%多。

这一次在全球范围内之所以掀起一股“去美元化”的浪潮，主要因为在过去这一轮美元的强势加息周期下，很多国家再一次被美元霸权所伤害。由于美元是全球最主要的储备和结算货币，很多国家的货币都以美元为锚，但是这些国家的经济周期和美国并不一样，被迫跟随美国的货币周期，使得这些国家失去了货币政策的独立性，也给本国经济带来很多负面冲击。

仅仅以过去十几年来看，美国次贷危机爆发之后，美联储实施大尺度的量化宽松，不仅让很多国家的美元储备资产被大幅稀释，更重要的是流动性流向了新兴市场，助推了当地的资产泡沫。当美国需要解决本国通胀问题时，不得不采取高强度的加息，很多国家为了避免本币贬值、资本外流等问题，不得不跟随美国的加息步伐，而事实上，这些国家的经济周期和美国并不相同，美国需要加息时，很多国家可能更需要降息来刺激经济增长，却被美联储的货币政策所裹挟。这种周期错位，给很多新兴经济体带来巨大伤害。

美元的霸权地位给其他国家的经济带来负面冲击。上世纪70年代，美国尼克松总统时代的财长康纳利曾经说：“美元是我们的货币，但却是你们的难题。”这句话时隔半个世纪依然没有过时，对于很多新兴经济体而言，可谓天下苦美元久已。在经过了最近这一轮美元超级加息周期之后，由此引发了越来越多国家的去美元化之路。

美元的霸权地位确立于“二战”结束之后，在过去将近80年的时间里，虽然全球很多国家屡屡对美元霸权表示不满，也曾试图摆脱美元的束缚，但是美元的霸权地位一直没有被真正撼动过，主要原因在于，除了美元之外，全球并没有可以实质性替代美元的选择。

2008年次贷危机之后，当时全球就曾经对“去美元”做过认真讨论，呼吁改改美元的霸权地位。当时，中国央行行长周小川提出了一个“超主权储备货币”的想法，周小川认为以美元为全球主要储备货币的体系具有内在缺陷和系统性风险，“创造一种与主权国家脱钩，并能保持币值长期稳定的国际储备货币，从而避免主权信用货币作为储备货币的内在缺陷，是国际货币体系改革的理想目标”。周小川当时提出，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特别提款权（SDR），具有超主权储备货币的特征和潜力，应该拓宽SDR的使用范围，从而真正满足各国对储备货币的要求。当时这个想法一度在全球范围内引发了较大的反响，但是最终也没有真正得到实施。

那么，这一轮去美元化的浪潮，是否意味着美元霸权会就此终结呢？短期来看还是很难。主要原因在于，虽然美元有很多缺陷，但是到目前为止，全球依然没有可以替代美元的货币。

随着中国经济规模的不断增长，人民币的国际化取得了很大的进步，但是距离美元的全球性地位还有较大距离。尤其是人民币在资本项目下的管制，也在很大程度上限制了人民币的进一步国际化。

从支付手段来看，按照环球银行金融电信协会（SWIFT）的数据，今年1月份，人民币全球支付占比1.91%，为全球第五大支付货币，而美元的比例高达40%，欧元以38%排名第二，英镑和日元分别以6%和3%排名第三和第四。人民币不到2%的占比，还没有达到日元的比例，距离取代美元就更加遥远了。

从储备货币的角度来看，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数据显示，2022年一季度，人民币在全球外汇储备中的占比不到3%，在全球主要储备货币中排名第五；美元以58%的份额排名第一，欧元的份额大概在20%，日元和英镑的份额在5%左右。

一个国家的货币能够成为全球货币霸主，其实是这个国家经济地位的体现。美元能够获得全球霸权地位，背后还是得益于美国经济实力的支撑。当年英国成为全球头号帝国的时候，英镑是当之无愧的全球货币。“二战”结束之后，美国的实力全面超过英国，美元也因此取代了英镑的地位。

今天全球的“去美元化”浪潮，一方面是因为很多国家对美元霸权的不满，同时也是美国相对实力下降的体现。但是，这并不意味着美元霸权就此终结，在未来很长时间里，美元的地位依然难以取代，但去美元化的趋势将同时进行。 美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