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元升值会带来又一个广场协议吗?

作者:谢九

由于美国通胀持续爆表,创下40多年的新高,美联储不得不以超强的加息予以应对,这使得美元快速升值,在过去一年内,美元指数大幅上涨25%,达到113。由于美元持续走强,而且未来一段时间还有继续上行的可能,所以,很多人开始猜测,如果美元继续飙升,全球主要经济体会不会重演上世纪80年代的广场协议?

1985年,美国的贸易逆差和财政赤字大幅上升,当年9月,美国、日本、联邦德国、法国、英国等5个发达国家的财政部长和央行行长,在纽约广场饭店举行会议,五国政府决定联合干预外汇市场,使美元实现有序贬值,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广场协议(Plaza Accord)。

在广场协议之前,美元指数从1980年的85上涨到1985年的158,涨幅高达85%,广场协议签署之后,各国央行联手干预汇市,在外汇市场大规模抛售美元,日元、德国马克、法郎和英镑等货币对美元大幅升值,美元指数开始快速回落,到1991年,美元指数最低跌至83,跌幅接近一半。

现在美元的强势,很容易让人想到上世纪80年代初的大幅升值,所以,人们会自然联想到,会不会再来一个广场协议,让强势美元进入贬值通道。事实上,由于美元过于强势,部分国家的央行已经开始干预汇市,防止本国货币过快贬值带来的负面冲击。今年9月份,日本央行开始买进日元卖出美元,这是日本时隔24年来首次干预汇市。今年10月份,由于英镑快速贬值,英国央行也宣布临时提高购债规模,以此缓解英镑过快下跌的压力。

不过,各国自发干预汇市,并不意味着广场协议会再度重现。原因之一,当年之所以诞生广场协议,主要是美国有需求,需要通过美元贬值来解决贸易逆差问题,所以才由美国牵头组织了广场协议。但是今天的背景和当时完全不同。现在美国的头号任务是对抗通胀,强势美元是美国对抗通胀的必然产物。而且,美元走强,也能帮助美国减少国际大宗商品价格暴涨的压力,进而缓解美国的通胀指数。所以,当前美国需要一个强势美元的存在。

虽然美元升值也会给美国经济带来很大的负面冲击,但是考虑到通胀被视为美联储的头号目标,所以,在美国的通胀压力缓解之前,美元贬值暂时还不是美国优先考虑的选项。上世纪80年代,美元升值主要给美国带来了压力,但是,当前美元升值,更多是其他经济体所承受,如果美国没有积极的意愿干预美元,很难再出现一个新的广场协议,更多只会是各国央行出于本国利益干预汇市。

新广场协议难以诞生的另外一个重要原因,还在于当年的广场协议本身就极富争议。首先,广场协议给日本带来了极大压力,成为日本经济衰退的重要导火索。广场协议之后的两年半时间里,日元兑美元升值一倍,由此导致日本的股市和楼市暴涨,为了应对泡沫,日本以快速加息应对,最终导致日本资产泡沫破灭,日本经济硬着陆,在90年代初进入第一个“失去的十年”。

而美元大幅贬值,其实也没有解决美国的贸易逆差问题。因为汇率变化和贸易收支之间存在一个“J曲线效应”,通常而言,如果一个国家的货币贬值,短期之内不仅不会增加贸易顺差,反而会扩大贸易逆差。当年广场协议对美国的影响就是如此,美元大幅贬值之后,美国的贸易逆差其实反而扩大了。而美元大幅贬值对美国经济其他方面也带来负面冲击,比如美国的融资能力下降等等。到了1987年2月份,美国又通过七国集团在巴黎召开会议,通过“卢浮宫协议”来稳定美元汇率。

事实上,最近国际市场上出现新广场协议的声音,并非第一次。2016年,美元大幅升值,在国际资本市场引发剧烈震荡,当时正值G20央行和财长会议在上海召开,国际资本市场的很多人士就呼吁各国央行再度联手,实施新一轮广场协议。当然,最终也没能实现。

美国的通胀还在继续升温,最新公布的9月份CPI同比上涨8.2%,尤其是核心通胀大涨6.6%,不仅创下40年新高,也明显超出市场预期,所以,市场普遍预期美国的通胀还会继续走高,美联储继续强势加息仍是大概率事件。这就意味着,强势美元在未来一段时间还会继续存在,这将给全球经济带来巨大考验,部分经济结构不佳的国家甚至有可能因此引爆金融危机。

美元升值会给其他国家带来多方面冲击。由于很多国家的货币政策跟随美元,美国大幅加息,这些经济体就不得不随之加息,由此,将给这些国家的股市、楼市等资产价格带来压力。股市的影响最为直接,美联储本轮加息周期以来,全球主要股市都开始持续下跌。股市之外,楼市的影响也开始慢慢体现出来,由于加息导致房贷成本快速上升,包括美国在内,很多国家的房价都出现了明显下跌。

除了股市和楼市的影响,强势美元还可能引爆部分经济体的债务危机。一方面是因为资本外流,同时,很多国家的债务都是以美元计价,美元大幅升值之后,意味着这些国家的债务成本也随之上升,部分债务结构不合理、偿债能力有限的国家,可能会在这一轮美元升值中爆雷。即使有些国家希望干预汇率,但是考虑到很多国家的外汇储备并不充裕,干预能力也相对有限。

无论是资本市场的投资者,还是部分债务压力较高的经济体,都不希望看到美元持续升值,所以,在这样的背景下,呼吁新一轮广场协议的呼声开始越来越高。不过,考虑到美元升值带来的冲击主要在美国之外,所以,美国暂时还没有干预美元的意愿,所以,广场协议诞生的机会并不大,无论是投资者还是部分债务高企的经济体,在这一轮美元升值风暴中,更多只能靠自己自救。“美元是我们的货币,是你们的问题。”已经成为一个永恒的难题。 货币美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