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看牙记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文·五月花
短暂休息之后,新年以一场未完待续的大型牙齿挖掘、抽髓、填充(根管治疗)为开端。
在期待治疗又不敢面对与坏了多少颗牙齿的恐慌心情之间,我终于约上了看牙的日期。我怀着要和牙齿大干一场的心情走入诊室,忐忑躺下,张开大嘴。大夫左看右看,说:“你的牙齿有16个洞。”不得不面对的现实终于摆在眼前。
长达两年的拖延和因为疫情难以预约的背后,其实是我不敢面对一口烂牙的恐惧。那天偶然看到书上讲,有一种恐惧叫牙医恐惧症,指患者在进行牙齿治疗前和治疗期间,会出现紧张、焦虑、恐惧等心理。据说国外75%的成年人有看牙恐惧症,有的程度轻,有的则很严重。我想,我也患上了牙医恐惧症吧,每次去看牙前都需要进行漫长的心理建设。
因预留的时间不够,大夫决定先根管治疗2颗牙齿,再补3颗。这听起来就很头疼。
很快,大夫开始忙活起来。消毒液弥漫在口腔里,机械进驻我的口腔。我闭上眼睛,不再看那明晃晃的照射灯下,来回上场的涡轮机、弯曲机、锥子、钳子,尽量关闭耳朵和鼻子的功能,但是不断作业的轰鸣声和偶尔的烧焦味,还是会让我响起尘土飞扬的大型施工现场。
高速涡轮机首先清除牙齿黑掉的地方,听着轰鸣声,几秒钟后,我开始感觉到牙齿的酸麻,便果断要求打麻药。我尽量不让自己去想象,那些残破的牙齿,在精巧而锋利的机械前,是如何被磨碎、切掉的。人这种肉身,终究是脆弱的。每次看牙都是一次从心理到身体再到心理的痛苦过程。说到底,是人不得不面对身体的一部分在衰老,变得残破不全,需要启用其他替代物的过程。
自从步入30岁后,牙齿的苦恼日益显现。
大约在七八年前,某个“十一”国庆长假期间,上门牙开始出现异样,舌头抵上去有碎裂感,果然几天后上门牙出现一个小洞,我才意识到龋齿的问题。
第一次挂号去看牙,选了一个非口腔专长的医院。轮到我时,刚躺到牙科躺椅上,医生就下了诊断说需要做烤瓷牙,并且一定会影响美观,建议我去其他专科医院做。我一直以为烤瓷牙是中老年人的标配,走出医院时,我就哭着给好朋友打电话,那种绝望有点像是年纪轻轻就被诊断出重疾。好朋友听完宽慰我说,没什么可担心的,她已经补了好几颗牙,我这才心情稍微轻松一些。
就这样走上看牙之路。但没想到,30岁之后牙齿的腐烂来得这么凶猛而快速。前些年,我断断续续拔牙、补牙,在牙齿上打的补丁差不多也有10个吧。这次,当大夫说出还要修补16个地方(之前补过的地方又长出黑色)时,我头脑里立马映出一口烂锅补丁摞补丁的画面,估计有幸躲过的地方不多。我真希望掏出巨资,让上天重新给我一套完整的亮闪闪的牙齿。
我嘀咕着,60岁的时候,是否就咬不动肉和坚果了?一直跟我的牙齿做斗争的大夫,终于忍不住扑哧笑了。大夫话不多,很耐心,但还是能听到他一两句的感叹:哎,这颗不好清除,会伤到神经;哎,这颗怎么洞这么深!其间,他还让护士拿出镜子,递给我看,我看到一颗牙齿洞口大开,里面黑乎乎一片,仔细看洞壁凹凸不平,还渗出一点点血丝。我慌忙把镜子放下了。
补了两个小时,还没有补完,大夫说下次再预约,给我留出两个小时,完成未完的部分,可见这工程有多浩大。
从躺椅上下来,我问大夫,今后我这牙齿是不是还将迎来多次大修小补。大夫笑了笑说,补牙治疗将伴随我后面的人生。我尬笑,回说希望这别成为噩梦就行。
然后,我托着僵硬的下巴,像拨弄一片肥厚的菜叶子一样摆弄着下唇,无奈地离开了牙科诊所。 看牙口腔护理健康牙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