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路过吃点什么

小城的圣诞集市又开张了。在英国的连阴天里，白天也亮着串串闪灯，非但不突兀，还显得很温暖。圣诞集市总飘着一股特别的气味，混合了丁香肉桂的香味、热红酒的酸味、炒洋葱的焦甜味、炸薯条的热油味、融化奶酪的热膻味，还有咖喱酱愣头愣脑的香料味。这股气味虽然不太美妙，在冬天里却莫名其妙地很吸引人，就像小破馆子门前一浪一浪的热油爆蒜的气味，急切剧烈，即使嫌弃卫生或肚里尚饱，心中也很难毫无波澜。

带孩子去圣诞集市，可以预见的就是一定会吃小摊上卖的食物。跟4岁的小孩还没法讲食品营养卫生之类的大道理，4岁的真理是出门走路就要吃好吃的。父母双方中不常带孩子的一方常常用街上热烘烘香喷喷甜蜜蜜的美味贿买孩子的心，还经常打算徒劳地瞒着另一方。果然，我们一进入集市范围，孩子就认准了他看见的第一摊德国热狗，水煮油煎的香肠各作一堆，死趴趴的一点热气都无，铁板上正在炒的洋葱还勉强有点热香。顾客要了热狗，摊主就把一根香肠夹到现成的长面包里，用餐巾纸包起来，再问一句：要不要洋葱？余下的番茄酱、芥末酱，都是按压式的大罐，顾客自己动手。这生意简直太好做了，我好想怂恿一个做生煎的团队带上大铁锅来摆摊一个月，威震四方。可是就这样的热狗，毫无道理地得到了小孩的全心关注，而且他还要勇敢地尝试芥末酱（被我拦住了）。

这个根本说不上好吃的热狗，小孩专心致志地走一步，咬一口，像《吃豆人》游戏里的大嘴，最终吃完了整条热狗。他看上的另一样东西是现烤的格子华夫饼。两个年轻女孩，一个负责把面浆倒进铸铁格子模具烘烤，另一个女孩把烤好的华夫饼装进三角形的硬纸托里，在上面涂巧克力榛子酱，挤雪白的掼奶油，撒上棉花糖和巧克力豆。4岁的小孩瞪着大眼睛，产生一种压力，让撒料的女孩一点都不能马虎，做了一个满满当当五颜六色的华夫饼递过来，好像整个集市的快乐都包在里面了。

逛街赶集时，吃是很重要的一部分。没有热食热饮的集市，就不能算个集市。《红楼梦》里探春羡慕宝玉能四处出门逛，托他买庙会集市上“朴而不俗、直而不拙”的柳枝编的小篮子、整竹子根抠的香盒、胶泥垛的风炉子。作为侯门千金，她毕生都不可能到集会庙会上去闻四面八方炒菜煮面的香气，否则就会要宝玉出门的时候带外卖回来了，买“朴而不俗的烧烤，直而不拙的奶茶”。齐如山讲北方的食物，虽然简单，也自有滋味。比如“扒糕”，用荞麦淀粉做成的半透明粉坨，吃的时候用铁片刮一些到碗中，浇上各种调味，“虽阔人也要吃一碗”。为什么阔人也要吃一碗毫不起眼的扒糕呢？可能是因为吃一碗就等于分享了热闹和快乐。 小吃美食烹饪技巧华夫饼热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