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天下没有不散的比赛
作者:张天骄我所在的城市突然也搞起了马拉松比赛,偶尔跑跑步的我就想凑个热闹。热心的朋友把我拉到“跑团”群,里面都是酷爱长跑的人,且极为自律,每天在群里晒自己的跑步成绩,聊的都是如何提高耐力,穿什么样的鞋。我也就明白了为什么梁山好汉相遇之后总是会“论些棍棒枪法”。
第一次跑马拉松,我看什么都新鲜。整个赛场更像是秀场、庙会,而我就像个逛庙会的。男选手从头到脚装备齐全,女孩子更是如此,脸上画着精致的妆,脑后梳着各种色彩的发辫。很多人遇见相机和摄像机会大摆pose,看见无人机猛挥手,一路高喊着“加油”。跑完后,经团友的指导,一大群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各种奇怪的动作,那架势很像练《易筋经》的游坦之,据说这是趁身体里的乳酸还没有大量分泌用于放松肌肉的。
等到散场时,所有人都裹上了外套,在一步一顿中,融入了人群。要不是走势姿势略微有些别扭,你根本看不出他们刚刚参加过比赛。我非常理解他们的表现:与其说马拉松比赛是一场长跑耐力的检验,不如说是对自己多年坚持的犒劳。
回到家中,妻子和孩子兴奋地问这问那,研究那块完赛就会发的奖牌。而我已经扒完饭准备刷碗了,接着是送孩子去跳舞,做晚饭,刷车。这种无缝衔接多少会让我觉得有些失落。上大学时,班里有一个篮球专业队出身的同学,经常带着我们把别的班杀得大败。比赛之后一个重要环节就是“复盘”,在寝室,一群人或坐或卧或站,在臭汗味儿中,听他解读每一个精彩时刻。现在,这个环节依然存在,只不过变成了在自己的脑子里“过电影”。
村上春树开玩笑似的说过:“要诞生真正的艺术,奴隶制度是必不可少的。奴隶们耕种烧饭划船,而古希腊的市民们则在地中海的阳光下沉醉于吟诗。”其实,爱好体育也是如此,它挤占的是你休息和娱乐的时间。在剩下的时间里,你需要努力地工作和生活,来弥补被“浪费”掉的那几个小时。
在刘震云的小说《一句顶一万句》里,舞社火是延津一年一度最热闹的表演。“但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正月二十一过,年底就算过完,红红火火的社火,也戛然而止;大家又从社火中的角色,重回到日子中,原来干啥,现在还干啥。会首老冯又去卖熏兔,妲己老余又去做棺材,猪八戒老高又去铣石磨,阎罗杨摩西又去沿街给人挑水。天刚麻麻亮,津河边偶尔响起的,是豆汁店老聂挑担子卖豆汁的吆喝声。”
老聂卖豆汁的吆喝声就像灰姑娘参加舞会时的钟声,在响起的那一刻,车辆变回南瓜,骏马变回老鼠,一切都归于正常,归于沉寂。不过还好,社交媒体能够让这情绪再延续几天。而跑团群里,已经热火朝天地开始召集下一次参赛选手了。 马拉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