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序渐进

( 阿图尔·加文德与他的作品《清单宣言》 )

查核清单最初流行于航空领域。飞行员发现，在操控复杂的飞机时，微小的失误也会导致灾难性的事故。1935年，波音公司没能拿到向军队提供轰炸机的订单，因为它的“空中堡垒”、B17的原型在测试中坠毁了——飞行员忘记了解除对尾舵的锁定。

很多人认为这架飞机太复杂了，所以无法驾驶。面临破产危险的波音不这么看，该公司给飞行员设计了一个查核清单，起飞前的准备工作被纳入飞行员的例行任务。此后B17飞行了2000万英里都没有发生事故。今天，飞行员、航空管制员和所有相关人员需要做正式的清单查核和口头确认。加文德说，飞行员也许很勇敢，但通常在飞机遇险时拯救了飞机的是对例行程序的遵循。保护安全的是纪律而非个人能力的发挥，而且纪律也给个人发挥留出了很多空间。

加文德还把摇滚歌星大卫·李·罗斯作为程序检查的正面例证。他每次举办演唱会签署的合同中都有一个条款，要求主办方在更衣室放一碗巧克力豆，其中黄颜色的巧克力豆要拿掉。这不是他表现权力欲的怪癖，而是为了保证音乐会主办方通读了条文中的特殊要求，包括安全要求。

建造摩天大楼的人早就知道了程序核查的价值。在中世纪，人们建造大型建筑的方式是聘请建筑大师设计、施工，从头到尾监督建造，从柱廊到下水道。但到了20世纪中期，建筑过程的多样和复杂程度已经超出了任何人的掌握范围。所以在工地的会议室里，墙上挂着多个清单，列出每天需要完成的建筑任务，包括顺序是怎样的，什么时候完成。

加文德说，早在学医时，他就读到过哲学家萨缪尔·格罗维茨和麦金泰尔1975年合写的文章《医学错误的科学》，研究我们为什么会失败。他们观察到，我们必然会犯错，因为大部分世界在我们的理解和控制之外。但有的情况下，我们能够控制却没有做到，不是因为我们无知而是因为我们笨手笨脚。

在医学上，要确保能够反复、正确地应用我们已有的知识。清单能保护所有人，哪怕是经验丰富的人，使他们避免失败。它们提供了一种认知网络，能够发现头脑的失误。

医学已经变得过于复杂。“我们的医学知识的体积和复杂程度已经超出了个人能够正确、安全、可靠地应用的范围。知识既能拯救我们，也是我们的负担。”核对程序可以帮助我们应对现代世界的极端复杂性。

有些医生抵制程序查核，是因为他们认为他们的职业既是科学也是艺术。很多人都浪漫地幻想自己是靠直觉的特立独行的人。但试验表明，程序查核在密歇根的重症监护病房在3个月内降低了66%的感染，可能在一年半内拯救了1500多人的生命。

“照顾病人是很难的事情。通常医生要做的事情太多。对常见疾病像糖尿病和肺炎的照料只满足了国家指导标准的一半多一点。”比如，医生们知道，在手术前给病人使用抗生素能大大降低感染率。重要的是，有效地使用抗生素有一个60分钟的时间窗口。但研究发现，有1/3的病人没有在恰当的时间得到抗生素。有的得到得太早所以失效，有的太晚所以发挥不了作用，有时医生因为别的事情就全忘记了。

《清单宣言》被认为将成为医学的复杂性的核心读本，但它所说的核对清单在其他领域的好处不太可信，如提高天气预报的准确性，帮助投资经理在股市上取得成功。

实际上，现代生活已经受到了太多清单的祸害。比如，老师们受制于清单，使他们不能正常工作。按照组织专家的看法，程序在不同的活动中的作用是有差别的。一些活动高度体系化，如工程，其他活动则依赖个人的判断力和品格。对很多工作来说，自发性和想象力非常重要，包括教育和管理。加文德好像认为程序检查是绝对有好处的。但大多数人都马上会想到，他们在核对清单时，就不能专心解决问题。很多任务需要反复试验，其间要经历失败，而程序清单是为了让人避免犯错。“在有些情况下，程序清单是必不可少的，比如小错误会酿成悲剧性结果的手术。但广泛地应用程序查核可能会降低效率，导致官僚作风和法律条文泛滥。”■

（文 / 小贝） 循序渐进飞行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