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王”驾到

（文 / 杨不过）

“女王”驾到的日子比无论东方西方的任何一个节日都重要，这个日期成为一个闪亮的标记在整个公司上空灼灼生光，提醒每个人时刻绷紧神经，接受一年之中最重要的检阅，并且检阅成果直接与明年是否还能继续生存有关。作为公司的投资者，她是衣食父母，如光如电，照亮黑暗困苦——尽管工作只是8小时内之事，但即便8小时之外的任何享受都得多亏这工作的珍贵馈赠——至少公司老板是这样说的。

公司在危机中风雨飘摇，也就怨不得久经沙场的大家都如临大敌。正日子来临，工作报告老早就准备停当，再三检查，装订整齐，内容翔实，制作考究，厚重得如同一本百科全书，大概有1亿字那么长。老板头一天特地去昂贵的理发屋新做了头发，不停对镜子检查仪容，吞食薄荷糖及喷大量口气清新剂，我想他初吻之前大概都没有这么紧张。每个角落积聚多日的灰尘都神奇地一扫而光，连洗手间坐便器都闪闪发光，前台姑娘笑魇如花，咖啡滚烫。

电梯“叮”一声之后，“女王”在一帮黑衣人的簇拥下一阵旋风似地进了门。她是个刚进入中年的女性，但身材纤细步态轻盈，从背后看俨然还是个姑娘，白色皮草大衣劈头盖脸地将她裹在其中，在黑衣人中格外显眼。浅茶色的面孔，眉眼微微凹陷，一张六角形的面孔上妆化得一丝不苟，说她比实际年龄年轻5岁丝毫不夸张。

公司老板小碎步趋向前迎接，旁边一大片格子间如《红楼梦》里般“个个皆敛声屏气，恭肃严整”。平日老板常大骂：“怎么一个个穿得像民营企业的？”今天员工们可算给老板长足了面子，姑娘们恨不得把全部身家都披挂在身，望过去俨然“500强”办公室似的。“女王”一路视察过来似乎颇觉得满意。之后就是老板的过堂时间，他的生死存亡就不是小跟班的所能关心的了。

“女王”年轻时怕人家觉得一个女人做生意被欺负，从来不穿有鲜明款式的衣服，从头到脚一身黑，留个雌雄莫辨的男仔头，厉害得一般人难以近身，近年才允许自己的头发略长一点显示温柔，衣着也艳丽起来，反正高档百货公司对她而言已经像自己家的衣橱。传说还找了一位年轻10岁的艺术家做男友。她爱男友落拓不羁，男友还真有不为钱财而折腰的骨气，一言不合就要离她而去，这对她而言更成了一种珍稀动物般的品质。男友爱车，她就一辆一辆地买，陪他一起四海为家，反正自有我们这些苦命者帮她日进斗金。促狭的人私下议论，这是要把20年的青春统统都补回来。

几天后“女王”又一次出现在杂志照片上，周围的人虽然都衣着光鲜，相较之下全都是像跑堂的和小丫鬟。面容平静且神圣不可侵犯的，唯有“女王”。■ 驾到女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