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地上》

1871年12月，莫奈带妻子卡米耶（Camille）和儿子约翰在巴黎近郊的阿尔让特伊小镇安顿下来，一住便是6年。小镇靠在塞纳河边，古老的自然风景和现代工业社会的景象交错混杂，河上的帆船、铁路桥、林荫道，日出和日落，这些都给了莫奈完全不同于在巴黎时的新鲜感觉。他画出了很多风景杰作，《阿尔让特伊的帆船》、《阿尔让特伊的铁路桥》、《散步》，都是这个时期的作品。2008年5月，纽约佳士得以4150万美元成交过莫奈的一幅名画，就是《阿尔让特伊的铁路桥》。

《草地上》也是莫奈在阿尔让特伊期间的代表作。它和《野罂粟的田野》（1872）、《散步》（1873）和《撑阳伞的女人》（1875）属于同一个系列，画的都是妻儿在野外的阳光下，近于通透的光和影里，是莫奈渴望表现的“空气的美”。《草地上》卡米耶躺在细碎的野花丛中看书，白色长裙、阳伞，是《散步》那几幅画里也有的元素。莫奈一生画人物不多，而所有这些人物肖像画，从《绿衣女人》、《穿和服的女人》到《散步》、《草地上》，里面都有卡米耶的影子。1866年他26岁，用19岁的卡米耶做模特画了那幅《绿衣女人》，作品入选巴黎沙龙画展，居然卖到了800法郎，一切看起来都很完美，然而他和卡米耶从此开始的恋人关系却被家里激烈反对，莫奈的父亲甚至用切断经济上的支持来阻止他们。

就像画家塞尚的模特出身的妻子一直被他家人轻视，卡米耶也在和莫奈同居4年、生下儿子约翰以后才得到那纸婚书。1871年底他们在阿尔让特伊租下一间小屋的时候，平静的婚姻生活刚刚开始。那几年，马奈、雷诺阿、巴齐依、塞尚这些朋友偶尔接济，画商丢朗-吕厄也尽力买他的画，但莫奈还是过得很苦，他曾为了能有20法郎买面包而向马奈写信求援。但莫奈以妻儿为模特的所有画作里都看不到这些悲苦，卡米耶永远被阳光和鲜花包裹，画面明亮得令人感动。1876年《草地上》完成后，被送去参加1877年第三届印象派画展。这次展览对印象派画家们意义很不一般，前两次画展他们是被那些不友善的评论家强行安上“印象派”这个名字以为讥讽，在1877年这次展览上，他们自己坦然使用了这个名称。莫奈第三次参展共有30幅作品，包括一组共7幅的名作《圣拉扎尔火车站》，如今它们分别被收藏在纽约大都会博物馆、巴黎奥赛博物馆和芝加哥艺术学院，当时在展览上出售，莫奈因为家里着急用钱，多数作品向画商要价不过四五十法郎。

《草地上》的第一个收藏者是巴黎艺术评论人和收藏家迪雷（Theodore Duret）。莫奈刚画完就被他买下了，也是他把这幅画送去展览。迪雷是这帮穷画家的阔朋友，他继承了家族的白兰地酒生意，为人慷慨。1865年他在西班牙马德里认识了马奈，回巴黎后就开始出入盖尔波瓦咖啡馆，那里是后来被称为“印象派”的画家们早期聚会的据点。马奈从来不肯参加印象派画展，但这些聚会他还是会到场的，迪雷因此成了印象派小团体里面一个重要成员。和大作家左拉一样，迪雷是马奈最早的鉴赏家和维护者，之后对莫奈和其他印象派画家也是如此，写文章声援，也用购买画作的方式资助他们。马奈1868年画过一幅《特奥多·迪雷像》，在他的作品里面，这幅画像和《左拉像》有着同样重要的地位，现在由巴黎的小皇宫美术馆收藏。大约是从1774年开始，莫奈和马奈的关系变得亲密起来。为了能到塞纳河上作画，莫奈在阿尔让特伊买了一条带篷的小旧船，钱还是马奈帮他出的。他们经常相约到河边画明亮的风景，马奈有幅作品《莫奈在阿尔让特伊船上作画》，描绘的场景就是莫奈在那条旧船上给妻子卡米耶画像。因为马奈的缘故，迪雷和莫奈也有了比以前更多的往来，买了他一些画作。1884年法国葡萄收成不好，迪雷的家族生意受到重创，他被迫出售了大部分艺术收藏品，莫奈的《草地上》也在其中。

画上美丽的卡米耶陪莫奈度过了最艰难的日子，却没有分享到丈夫的成功。在为莫奈生下第二个儿子后，1879年32岁的卡米耶死于癌症。1883年莫奈的境遇已经改观，有钱在距巴黎80公里外的吉维尼（Giverny）小镇买下一幢房子。他在那里住了43年，屋前那个有着池塘、小径和各种植物的小花园，在他去世前就成了世人仰慕的“莫奈花园”。1886年，画商丢朗-吕厄在纽约为他举办的两次画展，让他进入了国际艺术界名人之列。1889年，他和雕塑家罗丹联合举办了一次绘画雕塑展，这之后，他的作品成为艺术市场上那些收藏家和经纪商追逐的目标。

卡米耶去世13年后，莫奈在1892年再娶。他晚期的作品里也有第二个妻子艾丽丝和她的女儿们出现，但脸部总是模糊不清，再看不到《草地上》这样恬美的画面了。1957年，《草地上》在伦敦泰特美术馆最后一次公开展出，之后被一位欧洲私人收藏家收藏。30年后，当1988年印象派绘画市场被日本人推向价格最高点的时候，《草地上》被那位私人收藏家以1450万英镑出让。1999年在纽约苏富比的拍卖会上，《草地上》的成交价随印象派绘画市场一起回落，以1540万美元转手。2009年2月它在拍卖会上的此次露面，距离上次出场又是一个10年了。比较一下成交价格，同在经济低谷期，结果似乎还是略微好过1999年。不过无论如何，很难期待在今年看到莫奈作品前两年曾达到的成交场面了：2008年6月，莫奈画于1919年的一幅《睡莲》，在伦敦佳士得以4090万英镑被著名艺术经纪人珀斯（Tania Buckrell Pos）买走，他的主顾通常为俄罗斯富豪，在行内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拍卖行有人透露买家是俄罗斯石油大亨安德雷·梅尔尼琴科（Andrey Melnichenko），消息虽未经珀斯证实，但也无人怀疑它的真实性。就像20年前的日本人，现在俄罗斯人是印象派画作的最大买家。■ 马奈散步印象主义草地上莫奈艺术美术莫奈花园莫奈作品马奈草地莫奈睡莲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