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梅克-列维9号烈士

我的朋友们总是有各种不同的爱好，逐渐地我也发现，并不是凑巧他们都有癖好，而是我内心的各种癖好找到了惺惺相惜的对象。譬如在我正好把精力投入到研究如何调制出彩虹鸡尾酒的时候，曹亘就会打电话跟我说，在某某时候应该准备好墨镜等待日全食的发生。

曹亘是我朋友中具有科学家气质的人物，从小脑子就好使。当周围的男孩子都表示长大要当警察或者军人的时候，8岁的曹亘只说想当数学家或者天文学家，缘由是他把那个年代的经典启蒙读物《十万个为什么》里的数学以及天文册都翻烂了。只是，当初三时的期中考试出现“7”字开头的分数时，曹亘意识到自己的数学家梦想已经结束，并且终于把背诵的圆周率小数点后面的数字停在了第167位。“第100位是9。”每次他这么说时，我都觉得这种缺心眼儿的事情并不值得炫耀，只能作为童年的一种纪念。

但是，他的天文梦想则在疯狂延续，晴空万里的夜晚他总是会架着那台“天狼星”在公寓楼顶上窥天。他不会因为看到流星而觉得有什么不祥，但是却为“苏梅克-列维9号”的逝去而显得感伤。那时候我才知道，这个二手的科学家，其实从底子里具有文人的气质。“同是彗星，哈雷为什么可以那么逍遥，而鞋匠列维却那么悲惨？”

这些话，一般人是听不懂的。

苏梅克-列维9号彗星本来是围绕木星运行的一颗彗星，这个非生物的消亡被一些富有浪漫气息的人赋予《王子复仇记》的味道。这颗彗星的运气不好，但这就是命：因为在1992年7月7日靠木星靠得太近，以致穿过了木星引力的洛希极限——这是大天体粉碎靠近的小天体之临界距离，被木星强大的潮汐力粉碎为21个碎片。整整两年后，这群碎片再度返回木星，似乎是带着复仇之心来进行清算。21块碎片组成浩浩荡荡的彗星群，鱼贯而行，如同一列近200万公里长的太空列车，以每秒60公里的宇宙速度扑向木星。按照正规科学家给予的信息，其中最大一块碎片的撞击能量，相当于全地球核武750倍的能量，所造成的疤痕比地球直径长。

不久之后，我终于知道了这个家伙在最近神神叨叨苏梅克的原因了：他的前女友，在和他分手的两年后举行婚礼做了别人的太太。我很害怕他会歇斯底里，于是好言相劝。“我已经完成撞击了。”他说，他托人送出了9个红包，分别装着面值为1、2、4、8、16、32、64、128、256元的钱，“我心里不止21块碎片，但是我只送得起2的9次方”。

听上去，我的心里也酸酸的。“小数点后面的第100位是9。”老生常谈后，他叹了口气，“我背到第167位，那个数字是0——现在一切归零。”

（文 / 耳东每） 苏梅列维天文苏梅克木星烈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