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雅斋”瓷器

作者:李晶晶

(文 / 李晶晶)

“大雅斋”瓷器0( 清光绪黄地墨彩花蝶图盘 )

“购入第一件大雅斋瓷器还是在25年以前。吸引我的原因是因为当时对于18世纪清代瓷器的认识已经较为全面,但却很少有人能了解19世纪的瓷器情况,更别说是19世纪晚期了。”朗斯朵夫(Ronald Longsdorf)生活在美国俄亥俄州的哥伦布市(Columbus),几十年来一直在收藏中国的古典家具和瓷器,这次他拿出一批大雅斋瓷器交给香港佳士得进行拍卖。

大雅斋瓷器色彩鲜亮,大多是在蓝色、浅青色、藕荷色、浅紫色的地子上淡墨彩绘,画风细柔,图案精巧。器物上边多有“天地一家春”以及“大雅斋”的款识,以及“永庆升平”、“永庆长春”等闲章。大雅斋瓷器的造型有盘、碗、盒、花盆、大缸等等。纹饰题材多描绘藤萝花鸟、葡萄花鸟、鹭鸶莲花等等,以豆青地黑线双勾花者最多。

“关于大雅斋的源起一直备受争议,末代皇帝溥仪1924年被逐出宫,其后政府责成清室善后委员会在紫禁城内详加勘察,但并没有发现以大雅斋为名的建筑物或堂室。然而,考察人员却在清宫作坊内找到了一块蓝地撒金黑字匾额,上面有‘大雅斋’3个字。有学者认为,题字可能是光绪皇帝手篆。由此推论,1924年未能找到名为大雅斋的建筑物或堂室,可能是因为匾额在大雅斋搬迁或整修时遭人移除。不过瓷器上所署的‘大雅斋’款是慈禧太后的斋名无疑。”苏玫瑰,是佳士得国际亚洲艺术部学术总监,她与英国维多利亚博物馆馆长柯玫瑰被称为西方研究中国艺术的两朵玫瑰。

“大雅斋瓷器图样应该源自19世纪或更早时期的瓷器装饰,并收录在1864年的宫廷档案中。1980年,我开始收集这批瓷器的时候,大雅斋对人们来说仍然是一个谜。关于它虽然有许多观点,但却没有达成一致,更没有可以明确确认的标准器。我在1984年12月10日伦敦佳士得拍卖会上,买到一只清同治、光绪绿地粉彩过枝藤萝花鸟图碗,大雅斋瓷器的很多特点都可以从中看到。”朗斯朵夫说。

朗斯朵夫收藏的这只绿地粉彩过枝藤萝花鸟图碗,碗口外沿壁和底边饰描金弦纹,通体施绿釉,上绘粉彩过枝藤萝和月季花。一羽喜鹊栖息藤蔓,越级盛开,藤蔓延绵,充满生机。口沿下红彩题“大雅斋”。右边缀椭圆章式“天地一家春”双龙戏朱文篆书印款。底施白釉,描红“永庆长春”楷书款。据当时拍卖会的纪录,这只碗是一位已经去世的英国外交官的收藏。按此推断,再参考1896年出版、布谢尔(Bushell)所著《东方瓷器艺术》中的描述,这只碗为1843年于爱尔兰出生的奥康纳爵士(1843~1908)的旧藏。奥康纳爵士在1883~1886年(光绪年间)曾任驻华公使,1892~1895年任光绪皇帝的全权代表。

“大雅斋”瓷器1( 清光绪黄地墨彩绶带梅花图小花盆一对 )

“随着收藏大雅斋瓷器数量的不断增加,我开始研究慈禧本人,我觉得这些瓷器很大程度上受到慈禧个人艺术喜好的影响。从她的生平记录和一些权威的传记中可以清楚看到,她在装饰艺术上有着强烈的个人兴趣,同时又具有自身独特的审美观点。很明显她的艺术品位极为一致,在宫中围绕着她生活的各个方面,从瓷器到袍服,以至于她个人住所的内在装饰,都强烈体现出这一点。”

大雅斋瓷器受西方色彩影响,像满器施绿地、紫地,这在我们以往的瓷器中几乎见不到。尤其是这种偏黄的绿和明亮的紫色,是原来瓷器中没有用到的,拿中国画与西方油画对比,便是很好的说明(中国画使用的色彩较为单一)。德龄(中国驻法公使裕庚之女)曾在宫内担任慈禧的御前女官和翻译,她根据在宫内行走两年的经历撰写了两部著作。德龄笔下的慈禧对宫外的花花世界充满好奇,不仅对德龄从巴黎购买的天鹅绒礼服深感兴趣,也欣然接受别人赠送的法国天鹅绒面椅子。

“大雅斋”瓷器2( 清光绪藕荷地粉彩葵菊图银锭式花盆 )

慈禧曾因义和团之乱出逃西安,并于1902年回京,有一张照片记录了她抵京时的情景。这幅照片从侧面反映了慈禧对大千世界、对摄影的力量以至西方彰显个性的传统均有一定的认识。意大利资深驻华外交官华雷(Daniele Vare)认为“旧中国”在那一瞬间似已不复存在。那确实是史无前例的时刻,因为中国历代君王,更别说是幽居深宫的后妃,从未如此公开地露面。1908年11月的《L’Illusration》刊登了一张从京城旧火车站上方的城墙拍摄的照片,照片中慈禧正抬眼望向围观的洋人。在华雷德的眼中,这是旧中国与历史告别的一刻。据一位当时在场的外交官的回忆录记叙:“慈禧略停片刻,抬眼看向我们,再举起双手,数度向旁观者欠身示意。众人对此大为惊讶,我们在城墙上守候观望,无非是想趁慈禧太后经过时,看看这个可恨、可怕且被西方世界视为人类公敌的人物是何等模样……但她欠身示意之举及其手势之优雅,实非围观者始料所及。未及,城墙上不约而同地响起一片掌声。慈禧伫立片刻,仰起的脸上绽放出一朵微笑。”

慈禧虽然对袒胸露臂的西式女服和男士紧搂舞伴腰肢舞蹈的做法,不以为然,但还是忍不住让德龄示范洋人怎样在留声机的伴奏下翩翩起舞。慈禧还命令德龄的弟弟示范如何操作相机,并命人为她拍摄了许多照片,照片中的她或与随从赏雪或莲池泛舟,或做观音打扮。其中一幅照片,只见站立的慈禧仪态万方地轻提左手,正自对镜理鬓整妆,俨然是爱德华时期明信片中的仕女姿态。“慈禧的袍服大多绘有百合和紫藤(后者参照西方新艺术主义的装饰风格),但其身旁仕女的衣饰图案明显较小,且以折枝花纹为主,与慈禧的花团锦簇迥然有别。慈禧所摆明信片姿势及其袍服的新款纹饰,可见她或许曾从法国时装刊物汲取灵感。”大英博物馆中国馆馆长吴芳思博士说,“此外,慈禧还拥有伍斯特茶具和法国椅子。根据1926年拍摄的一批宫廷照片,当时宫内不仅设有穿衣镜,还有形形色色的欧洲扶手椅、吊灯和时钟,可见西洋风逐渐吹入了清宫,而且可谓影响盛广。”

“大雅斋”瓷器3( 清同治 / 光绪绿地粉彩过枝藤萝花鸟图碗 )

其实细细看来,大雅斋瓷器选取的题材颇有几分意思。当中既有沿袭18世纪的传统纹饰,也有前朝御瓷鲜见的图案。紫藤在19世纪的瓷器上难得一见,但在大雅斋作品中却比比皆是。慈禧太后对紫藤的情有独钟,在其袍服的装饰上也会大量使用。美国画家卡尔(Katherine Carl)曾于1903年在乐寿堂为慈禧画像,画中的慈禧便是身穿寿字紫藤黄袍。瓷器与织物纹饰相近的例子屡见不鲜,这种情况在清代尤为普遍,其中又以大雅斋瓷器为最。“她对于御用和赏赐品的设计都非常详细明确,因此她对装饰艺术的扶持可能要远远超过之前的雍正、乾隆两帝,这使得她在御用瓷器发展史上具有独特地位,并使之成为清代历史上最后一个创造高峰。”苏玫瑰说。然而如同那个时代一般,这个高峰只可能昙花一现。■

“大雅斋”瓷器4( 慈禧太后 ) 清朝清代瓷器瓷器大雅慈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