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爷、他的那只白猫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文 / 甘甜)
爷的那只猫,毛是纯白色的,眼睛蓝蓝的,像透彻见底的湖水。爷卖完茶叶回家,它会在小巷子里等着。爷顺手抱起它,放在装茶叶的小车上推着回家。
白猫很通灵性,二奶来爷家玩,在堂屋说要抱走白猫去生小猫崽。白猫远远地望着二奶,二奶去抱它,它一口咬在二奶手上。那时候爸下岗,妈一直在家,日子很清苦。爷一向身体都很好,突然说肚子疼,我们谁也没放在心上。后来爷说的次数多了,爸便带着爷去医院,抓回来一堆治胃病的药。问爸是不是给爷查实了,爸说爷只让做胃镜。
爸为生计奔忙,我和弟上学,妈时不时在外面打零工。转眼就到了第二年的初夏,那天晚上,我清楚地记得门外猫叫得凄凉。我害怕,让爸出去看看,不知道爸见没见到猫,吆喝了几声,没有猫叫了。第二天,同院大伯家盖好新房子,街坊邻居都帮忙搬家待客。平时爷很早就会起的,那天他没起来,让我给他打豆浆喝。中午我们都在大伯家吃饭,爷还是没起来,妈就让我端饭给爷,我把饭放在爷床边的桌子上,然后又热热闹闹地在大伯家喝酒。下午的时候,看见爷起床了,坐在堂屋里,白猫睡在沙发上。爷摸着白猫,说:“猫,你还回来啊,不是个野猫吗?”爷在堂屋里转了一会儿,看了看大伯家的新房子就回了屋。傍晚的时候,客差不多都走完了,我在小姨家玩,大哥突然跑过来说:“你爷好像不行了,快回去。”“怎么可能?下午还看见爷在堂屋坐着。”嘴上这么说,赶紧起身往家跑。爸在外面拉货,家里只有奶奶、妈、弟弟和我。跑回家,妈让弟弟去喊姑,自己去找医生。奶奶在外屋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床前面只有我一个人。看见爷爷的眼睛直往上瞪,我害怕。“爷你怎么了?”一遍遍地叫,也不敢去拉爷的手。等妈、姑、弟弟都回来了,医生也到了,他看了看爷的眼睛,说:“已经走了。”
看着爷爷睡过的屋和他的东西就想哭,好多天弟弟、姑、爸、小爹也是眼泪汪汪的。我上楼,看见爷的白猫睡在顶楼上,长长地躺着,一动不动,有气无力的样子。我摸它的毛,看见它的蓝眼睛里边也有泪水,一遍遍地摸着它,自己也哭。爷上山的那天早上瓢泼大雨。自从爷上山后,白猫就不见了。
后来听弟说,爷那会儿肚子疼,让他找来几块砖,包上报纸压在肚子上,还悄悄告诉他“解不出来手”。后来收拾爷的东西,在床褥子下有一张折得小小的纸,一层层地打开来,是一张尿毒症的病历。我号啕大哭,很长一段时间都刻意不去喝豆浆,怕看见白色的猫。■ 白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