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老知青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文/张卫
慕兄年龄过五奔六,自打涪陵山乡插队回渝,历30年打拼,混上副总。他上下班可由小车接送,可他偏不,说离家也就几站地,何必劳烦司机同志呢,“何况坐公交车,还能听听社情民意嘛!”
坐公交车呢,难免遇到些舌头碰牙齿的事,他也懒得计较,直到前不久,一胆大妄为的贼在他眼前偷钱包,他才一显英雄本色。说来,慕兄读中学时搞过“武斗”,当年也胆大妄为,就听他忽然一声断喝:“你给老子把钱包放回去!”声音足有100分贝。
全车人都愣住,慕兄一把攥住贼:“走,派出所!”贼连声讨饶。这时,后边挤过一黑脸大汉,顺手给了贼一耳光,骂:“狗日的,又在车上乱整啥,跟我到联防队去说清楚!”下车前,黑脸还同慕兄握了手。数天后,慕兄见黑脸和贼在街上有说有笑,方知上当。又一日,慕兄自己丢了钱包,整整8000元,是工资加季度奖。贼用刀片将他裤兜划破,直到贼下车走远,才有乘客提醒他:“老师傅,你遭摸包了。”慕兄大喊苦也,下车就追,可满街人潮汹涌,追个屁呀?事后老婆问,还出风头么?他无语。不久,慕兄闲了,想闹车坐,却必须到办公室填单子,还得看人脸色。
比慕兄小几岁的钟兄,属知青中最小那一拨儿,刚知天命。钟兄头发乌黑、身体壮实,乍看以为头脑简单,可他却是恢复高考后的“77级”,学历史,如今已是研究员,热衷城市文脉。某日,忽闻长江南岸一偏远山村,发现F国传教士墓地,他撵过去,眼前唯剩残破的教堂和8棵百年前引进的地中海油橄榄。听守院老头说,当初教堂钟鸣鼎食,还办了一所神学院,众多僧俗死后就埋在附近山坡上,“有上百座坟呢,后来修大寨田,统统铲了”。
那么碑呢?钟兄便挨家挨户找,果然从一农人猪圈里搜到5块刻有洋文的墓碑。他狂喜,不动声色对农人说,按国家文物法,这些得交公。可如今农人哪有那么好唬?好说歹说,对方松口,说拿走可以,但每块得给100元保护费。钟兄哑然失笑:“你他妈的都拿去修了猪圈,保护个球啊!”但他仍笑眯眯地说,行啊,不过你得把它抬到公路边。农人欢喜,又怕别人来分钱,就说:“你哥子能和我一块抬么?”钟兄竟应允。早年插队,他劳动算把好手,可这么多年没摸扁担,真不知腰力够不够,但脚下黑亮黑亮的墓碑让他欲罢不能,于是一弯腰,运气,竟将三四百斤的墓碑稳稳抬上肩头。前后花了3个多小时,他居然将5块墓碑全部弄到公路边!如今,它们都静静躺在重庆三峡博物馆里。 知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