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望照进现实

卢浮宫旁的巴黎装饰艺术博物馆正在举办“广告摄影回顾”，将持续到2007年3月25日。展览集中了20世纪最具影响力的几位时尚摄影大师作品，也收入一些见证更迭的五六十年代旧时装杂志和海报。广告摄影其实就是时尚界那张脸，从20世纪二三十年代到今天，它曾经在曼·雷、盖·伯丁等人手中打理，现在则交给了皮特·林德伯格、让·保罗－古德。

认曼·雷（Man Ray）为广告摄影的鼻祖，从无异议。巴黎装饰艺术馆的展览，副题就是“从曼·雷到让·保罗－古德”。自从1921年离开纽约搬到巴黎，这个从前的美国达达主义领袖从抽象绘画彻底转向影像，以令人吃惊的速度让自己在巴黎艺术界得到承认。除了创作观念前卫，他和朋友列·米勒（Lee Miller）一起，在摄影技术上也鼓捣出两大发现:“实物投影”（rayograph）强调无照相机式摄影，相纸显影中途曝光（solarization）达成反转效果。这在1921年后成了他的个人风格标志。

曼·雷当时和巴黎的超现实主义艺术家们来往亲密，他摄影作品显现出来的间离和拼接效果，正好符合这个团体推崇的极端虚幻感,他立刻被贴上摄影超现实主义的标签。曼·雷自己并不完全认同这个标签，后来通过很多途径解释过，大意是:他寻求的是一个支点，即在解放超现实和保存日常生活之间达成平衡。看看曼·雷之后成名的几代广告摄影师，不管如何离经叛道，无一不是找到了绝妙支点的人。作为道具，广告主体永远都是现实的，摄影师挑逗人们拥有欲望的路径则完全可以超越现实。1928年到1930年被认为是广告摄影确立形态的起点:法国处在奢侈风气上涨的“黄金时代”，时装、香水品牌用各种方式来吸引人们，随着户外和彩色摄影的流行，绘画招贴广告被摄影招贴替代。而曼·雷的观念和新技术，为广告摄影提供了更丰富的表达手段。

在曼·雷之后，有盖·伯丁（Guy Bourdin），他把广告摄影的度扩张到极致，帮助内心欲望成功挑战了现实空间的容忍底线。盖·伯丁是法国人，如果按照法语发音，名字更准确的译法应该是居伊·布尔丹。伯丁成名在“二战”之后，巅峰时期为20世纪70年代。1952年他在塞纳路“29号画廊”举办第一次个人摄影展的时候24岁，大师曼·雷62岁，为他画册写了引言。数年之后伯丁炙手可热，这个举动便似乎可以回想成一种引领和交接。盖·伯丁将通往“现实”的路径设计为一幕幕危险戏剧，病态、残酷、诡秘。女模特的紧身衣、白色躯体以及张开的双腿成为他最个人化的戏剧元素。像他从1968年开始为国际品牌Charles Jourdan拍摄的多幅皮鞋广告，不管场景是电话亭还是饭店房间，画面都充满了性幻想和危险暗示，如同“谋杀现场”。伯丁这种软色情风格被认为是视觉艺术在20世纪达到的全新境界:叙述——氛围——屈服——激发，让观看者瞬间屈服于潜意识中的拥有欲望，并冲动地转化为实际购买行为。盖·伯丁改变了一代人的审美方式，影响力早就超越广告摄影。几年前曾有过一场著名的官司与此有关:盖·伯丁的儿子塞缪尔·伯丁向曼哈顿地方法院起诉歌坛巨星麦当娜，说她在MTV《好莱坞》中至少模仿了他父亲的11件作品，比如一个女人以夸张姿态蹲坐在类似电视屏幕的地板上。如果有人仔细审看麦当娜的服装和现场演唱，类似情节可以找出一大堆来。判决结果没看到下文，但麦当娜自己确实承认了是“盖·伯丁迷”。

曼·雷1976年去世，盖·伯丁死于1991年。活着的还有塞尔日·吕敦斯（Serge Lutens）、皮特·林德伯格（Peter Lindbergh）、让·保罗－古德。吕敦斯的经典是资生堂广告里面那些苍白诡异的女子，放在一起就像西方的《聊斋》，很多人因为喜欢了他设计的广告才对化妆品感兴趣。吕敦斯自称是“掌握时空的人”，无论何时出现都面目孤独。2006年圣诞前法国记者去采访众名流的圣诞感言，别人都说得温馨，只有吕敦斯说自己并不喜欢这个被人们寄希望于使世界更美好的日子，“圣诞的气味对我而言是孤独的。无论我们是独身度过（像我一样）还是与人相伴度过，我们都能闻到孤独的气味”。林德伯格现在为世界上最重要的欧美设计师拍摄时装广告。他完全没有让时尚界的虚浮侵犯到德国人与生俱来的理性和传统，世界对于他就是黑白两色。他也叙述，但摒弃情节，用直白的纪实手法来拍摄时装广告，反而在这个充满矫饰的行当里面被惊为天人，成了另类。

( 我是掌握时空的人。 ——塞尔日·吕敦斯 )

古德是巴黎广告摄影回顾展的“句号”人物，曼·雷开场，他压轴。古德其实比林德伯格年长几岁，他1940年在法国出生，母亲是一位追随法国丈夫移居的美国舞蹈家。他学过画，第一份工作是在巴黎“春天百货”为杂志画插图，入广告摄影行没多久就被几家知名时尚杂志看好。20世纪六七十年代，他当上《Esquire》杂志的艺术总监。古德的代表作应该是Chane l5号香水广告，还有他的前妻格雷斯·琼斯（Grace Jones）。琼斯在80年代是最TOP的超模兼歌手。她最初从牙买加到纽约做模特，美国时尚界不喜欢她强悍的气质，她转向巴黎发展却获得成功。1982年古德为她新发唱片设计拍摄封面，奠定了琼斯最经典的形象:坚硬的性感。1985年琼斯得到“007”电影《雷霆杀机》中“邦女郎”角色，这幅广告恐怕对导演有决定性影响。但凡看过它的人，都难以忘记那张将画面强力扩张的脸，就像琼斯一首歌题——《我见过那张脸》。

( 创造力是表达我们自身的一种欲望，只有 把自己的经验、梦想和欲望结合在一起才 有可能有所创新。任何人都具有创造力。 ——皮特·林德伯格 )

( 与其说顾客买的是我的照片还不如说是买我的思想。 ——让·保罗－古德 )

( 诱惑并吸引我们的不是时尚本身，而是时尚的形象。 ——盖·伯丁 ) 欲望巴黎广告摄影现实摄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