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拆了,老屋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文 / 湖北黄石 韦耀武
弟弟打来电话,说想把老屋拆了,可父亲不同意,让我帮着做做父亲的工作。这工作不太好做。老屋是父亲和母亲一砖一瓦砌起来的,凝聚着他们的心血和汗水。父亲把老屋也看作他的一个孩子,要拆掉,他肯定不愿意。
老屋不老,建成于上世纪80年代初,墙是土砖,顶是青瓦,用现在的眼光来看,当然是“老”了。当年建这栋房子时,父亲和母亲吃尽了苦头。父亲有俩弟兄,爷爷留下来的只有三间房。为了房子,父亲和他的亲弟弟,也就是我的叔叔曾数次大打出手。到现在,他们俩见面连话都还不说。房子给父亲心中留下太多阴影,到我们三弟兄出生,他发誓一定不能让我们再走他的老路。
要建房,首先要有地基。我们村是个大村子,人口稠密,地基难觅。当时还是大集体,父亲找了生产大队很多次,队上给父亲指定了一块地。那根本不是地,是一座小山,要建房必须把小山挖平。自此后,父亲和母亲白天去生产队上工,收工回来吃过晚饭,点上煤油灯对那座山开始了卓绝的愚公移山。一把锄头,一根钢钎,一辆推车,就是他们所有的移山工具。经过两年多的奋战,那座小山到底被挖平了。那时候砌墙没有红砖,就算有红砖也买不起。父亲和母亲用推车从十几公里外一车车拉回黏土,然后赤着脚一脚一脚踩来踩去,把黏土和匀后,按实在一个木模里一块块做土砖。光那些砖又耗去了差不多两年时间。没有石灰,父亲琢磨着砌了一个烧石灰的土窑。父亲和母亲就这样燕子衔泥般一点点凑齐了建房的材料,个中的艰辛,我作为长子,也曾体味和目睹过。新房落成,乡邻们都夸父亲有本事,父亲也很骄傲,这以后我们三兄弟结婚成家,再也不会像他们弟兄那样,本该情同手足,为房子却闹得若仇敌。
世事难料。我和小弟读书出来,在城市买房安了家,小弟把父母也接去了身边。大弟在老家住着所有的房子,那些房子他根本住不了。去年,老家搞新农村建设,镇里统一规划建起的新农村,房子建得别墅似的很漂亮,而且各种配套生活设施很齐全,不比城里的小区差。大弟果断地搬离了老屋,住进了新房。父亲和母亲当年历经千辛万苦做起来的房子,才仅仅30多年,现在却成了累赘。住没人住,卖没人要。房子长期不住人,不检修,一旦漏雨,就会没用。大弟想,趁着有些木料还可以用,不如干脆拆了,总比就这样废弃了强。老屋到底还是拆了。其实,每一个父母都为儿女的未来做着规划和安排,并为此努力着。也许数年后,当初的努力只是一场“空”忙,但是有哪个父母为对儿女的付出怨悔过?这种付出,名字叫“爱”。老屋不在了,但我会永远记住这份爱的。 老屋来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