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内瓦的“时间盛宴”

作者:黑麦

日内瓦的“时间盛宴”0( 海洋时计计时腕表 “加拉帕戈斯群岛”特别版 )

1月底,日内瓦阴雨不断,在日内瓦表展(日内瓦高级钟表沙龙,以下简称为SIHH)期间,我被安排住在距离瑞士只有一条高速公路之隔的法国境内。这家“法国酒店”事实上是一家小型的私人旅馆,它地处伏尔泰小镇的中心位置。主人告诉我,虽然只有一条马路之隔,这边的物价会比瑞士低廉许多,餐饮也较那边的可口。当我问伏尔泰小镇是否有和钟表有关的博物馆或商店时,男主人迟疑了一下。第二天早餐时,这位男主人与我攀谈起来,并告诉我这个小镇与钟表多少有些关联。他讲到了欧洲的启蒙运动,彼时基督教受到冲击,启蒙思想受到自然科学的启示。1762年,伏尔泰曾提出上帝应为自然神论中的“钟表匠”。

走出酒店不到百米,便能看到伏尔泰的青铜雕像,这位有些氧化的“老先生”长发披肩,弓着背,清晨的雨水从他的发梢和衣襟滴落下来,揶揄的微笑中似乎透露着老人的智慧。石座上刻着介绍他的生平碑文,并记载着他的主要作品,剧本《中国孤儿》也名列其中。我突然想到,制表师让·马克·瓦什隆(Jean Marc Vacheron)爱好哲学,他曾是伏尔泰的好友,这位制表师在1755年时在一位日内瓦律师的办公室里成立了“全世界最古老的制表坊”,他也是江诗丹顿制表公司的创始人。

自16世纪起,日内瓦为来自法、意的新教徒提供庇护,作为胡格诺教徒,多数法国制表师被迫迁移。17世纪末,日内瓦形成一股势力,最终成为欧洲制表之都。直至今天,瑞士仍旧是不折不扣的钟表大国,这些工业区主要分布在日内瓦、沃州、索勒尔州、伯尔尼州和纳沙泰尔等五个州。日内瓦则被看作“高级制表的圣地”,位于日内瓦北部约50公里的汝拉山谷(Vallee de Joux)生产着全世界最复杂且最精准的机芯,百达翡丽、江诗丹顿、伯爵、积家、爱彼等品牌的表厂均设在这里。

日内瓦的确是“钟表之都”。这里蕴藏着关于钟表的新旧势力。1601年,“日内瓦钟表匠协会”作为全世界最早的钟表匠合作组织成立之后,日内瓦就与钟表业结下了不解之缘。今天,专为游客开设的钟表之路便是让游客通过步行的方式领略这座城市的钟表文化遗产。为此,拉绍德封、沙夫豪森、奥贝松等地的钟表企业均在这里设立了店铺。从百达翡丽博物馆到位于市区的儒纳制表公司,人们还会看到以陀飞轮命名的街道,甚至偶然还会听到李斯特的“日内瓦钟声”。位于日内瓦湖畔的花钟,似乎也不再是为了纪念这座花城而建,人们好像忘记了林奈这位瑞典著名植物学家建造它的初衷,而简单地将它称为“钟表之都的繁荣象征”。

1991年,瑞士的机械腕表制造业刚从“石英冲击”中复苏不久,卡地亚便率领四个高级腕表品牌匆匆离开了巴塞尔钟表展。那一年4月,卡地亚的董事长甚至出动了私人飞机,将他的重要客户从巴塞尔转移至数百公里外的日内瓦,并宣布了首届SIHH的揭幕。或许早已嗅出海湾战争的火药味将影响巴塞尔的成交量,又或是为了营造更加专业的氛围和奢侈标准,总之,这个相对私密的沙龙更好地诠释了瑞士的“高端制表”,并开始专注于“精英客户群体”。随后,1996年起,卡地亚所属的历峰集团开始了一场“突击式”的收购行为,先是以1.1亿瑞士法郎的价格收购江诗丹顿,之后是沛纳海的品牌和钟表精密仪器部门,紧接着成为梵克雅宝的最大股东。2000年,历峰集团通过进一步投资完成了对LMH集团(Les Manufactures Horlogeres)的并购,最终成为“新腕表帝国的缔造者”。

日内瓦的“时间盛宴”1( 海洋时计万年历数字日期月份腕表 )

钟表评论人常伟是瑞士高级钟表基金会会刊第一位中国记者,2004年他第一次走进SIHH的展厅,在他看来,彼时的SIHH已经形成一种“高端且小众”的氛围,品牌与客户之间保持着较好的关系。由于不需要面对公众,大多数品牌可以完整地呈现出自己的历史和文化,品牌间也能建立起“以腕表为语言”的交流平台。“而SIHH的高级之处,则表现三个C的最初定义,复杂性(Complication)、工艺(Craftsmanship)与文化(Culture)。”

如今的日内瓦高级钟表沙龙早已移到3万平方米的帕耳会议展览中心(PalExpo)。“它仍旧保持着当初的米黄色调。”常伟说,“与巴塞尔的‘国际展销’不同,这里的品牌结构相像,充满瑞士语境,更像一个雅集。”因此,SIHH不仅能够分享有关制表的建设性信息,它似乎为世界钟表领域指出某种趋势。

日内瓦的“时间盛宴”2( 配置轨迹月相显示、附朗格大日历显示的万年历、14天动力储存和恒定动力擒纵系统 )

2014年,第24届SIHH的主题是“钟表,天文学的孩子”,这与历史学家多米尼克·弗雷舒(Dominique Flechon)所著的《掌控时间》(Mastery of Time)一脉相承。在专为“天文学时间”设置的展厅中出现了人类古老的计时仪器,由巴黎的皮埃尔·勒梅所制的便携式日晷诞生于18世纪早期,是整个展览中年代最为久远的读时装置。此外,那些行星仪也被认为是该时代的奇迹,自此日常的时间与天文时有了密不可分的关系。“这个主题展厅是我每年最先光顾的地方。”常伟说,“它似乎在有意以弗雷舒书籍作为线索,以时间为坐标讲述钟表的历史和文化。”

在SIHH的开幕式上,日内瓦市长以及16个品牌的CEO全部到场,瑞士高级钟表基金会(FHH)主席兼执行董事法贝宁·卢坡(Fabienne Lupo)在开幕式上致辞说,2013年瑞士制表业产值增加了3%,虽然无法与前年所达到的历史新高相比,作为瑞士的第三大出口产业,它仍旧显现出较好的发展趋势,高级制表界的文化氛围、创造力和专业技术仍将成为一种潮流。

日内瓦的“时间盛宴”3( 配置轨迹月相显示、附朗格大日历显示的万年历、14天动力储存和恒定动力擒纵系统 )

瑞士的制表业似乎正在经历着“再次洗牌”的平滑期。SIHH仍旧是历峰集团的大本营,它旗下的品牌仍旧占有其中的多数席位,从品牌的进出便能看出集团对于未来市场业务的细微调整。本次SIHH并未如一些表评人预期的那样出现“马年元素”,这似乎与2013年中国市场所经历的“全新变化”有关,虽然品牌仍口称“不放弃中国市场”或“对中国市场保有信心”,但是新表的设计已不再向中国市场倾斜,黄金款及复刻设计也相对减少。

“10年前,中国市场在瑞士高端钟表市场所占的份额微乎其微。”常伟说,近10年中,高级腕表在中国市场的极速增长,改变了这个市场的格局,贸易与政策性的变化,让这个市场出现了更多的品牌。毫无疑问,中国市场的消费观念也会随之转变。

日内瓦的“时间盛宴”4( 配置轨迹月相显示、附朗格大日历显示的万年历、14天动力储存和恒定动力擒纵系统 )

开幕式后,罗杰杜彼(Roger Dubuis)率先赢得现场的视线,品牌为会场打造了一座重达800公斤、由8000个零件组成的“咕咕钟”,9座真人比例的活动制表师人偶,手捧着今年Hommage新表360度转动。数十年前罗杰·杜彼被教堂的大钟所启发,而立志成为一名制表师,当他出现在现场端详着现场这座大钟的机芯时,眼神里流露出某种欣慰。

万宝龙的低价策略似乎也可以迅速成为话题。全球总裁杰罗米·兰伯特(Jerome Lambert)先生只用了半年光景,便推出了10万元以下的钢壳万年历腕表,这或许让入门级钟表藏家又多了一种选择。常伟说:“这些瑞士品牌的全球总裁多数为法国人,瑞士人是优秀的工匠,法国人擅于包装,他们对国际市场非常敏感。欧洲人的这种组合很精明,瑞士人干脆把繁琐的经营交给法国人去做。”

日内瓦的“时间盛宴”5( 朗格亚太区董事总经理弗兰克·贾科比尼 )

沛纳海是令不少藏家趋之若鹜的品牌之一。1997年在被历峰集团收购后,它以超大表盘的外观赢得一众“粉丝”,也在不少拍卖会上创下新高。“沛海无涯”似乎是国内最“疯狂”的藏家之一,他几乎拥有其每一个型号,在他看来,它直观的简单设计与多样的佩戴方式,是吸引男性的最大因素,最新的表款似乎重现了当年沛纳海为意大利皇家海军创制原始表款时的样貌。

万国的制表师克劳斯(Kurt Klaus)今年已经80多岁,他仍旧神采奕奕地在展厅内走动,不时与老朋友交谈。克劳斯是万国表万年历的首创者,30年前,他创制了万国首款带有万年历的腕表达文西系列。尽管现已退休,他每年仍旧坚持来到表展,此外,他还经常出现在位于沙夫豪森的万国工厂内。尽管已经工作了52年,他仍旧享受与往日同事探讨腕表奥秘的乐趣,他说:“我对腕表的热情从未消退,我在家制造陀飞轮,为自己所用。”

日内瓦的“时间盛宴”6( 万国(IWC)设计总监克里斯蒂安·努普 )

瓦尔特·朗格今年90岁,他也是每年都会光顾SIHH的元老之一。作为现代朗格钟表的创始者,他获得了瑞士高级制表基金会颁发的“向激情致敬”大奖。朗格或许是整个展会上“最为与众不同的”制表商,它的展厅布局更似一场学术沙龙。这个品牌来自德国的格拉苏蒂镇,年产量不过数千枚,那里的钟表匠延续着上百年来的德国精密制表工艺。朗格先生似乎对全新的朗格腕表设计很满意,退休后,他仍旧不断地与新一代朗格制表师接触,并注视着他们的不断创新。

法贝宁·卢坡说:“去年9月首届亚洲高级钟表展在香港会议展览中心举行,这是SIHH首次尝试‘转移阵地’。2012年,出口至中国大陆的瑞士钟表总金额达到16亿瑞士法郎,中国香港地区为41亿瑞士法郎。”在这位SIHH创始者看来,瑞士高级制表界的文化氛围、创造力和专业技术似乎得到了全世界的认可。

对于这个举办了24届的展览,总会有报道评价“乏善可陈”、“毫无新意”。但是,它庞大的参与人群依旧展示着日内瓦作为钟表之城的势力,并推动着全球钟表业的发展。这个集合了订货商和专业媒体的钟表盛会与两个月后的巴塞尔国际钟表珠宝展一起树立了每一年全球钟表商业价值的风向标。■

专访朗格亚太区董事总经理弗兰克·贾科比尼

三联生活周刊:纵观SIHH,朗格似乎从不轻易改变“学术派”的精密制表风格?

贾科比尼(Franck Giacobini):朗格表的设计和风格是与萨克森的历史连接在一起的。17世纪时,萨克森的选帝侯强者奥古斯特对艺术和科学十分痴迷,他丰富的藏品被存放于德累斯顿的“绿穹”珍宝馆和数学物理沙龙中,数学物理沙龙也是朗格表诞生的摇篮,是德国精密制表的基础。我认为,朗格表的设计集现代与经典于一身,它的风格经得起时间的考验。比如我们最具代表性的两个表款:带有首个大日历装置的朗格系列,以及读时清晰、跳时精确的Zeitwerk系列。

三联生活周刊:朗格在今年SIHH的看点是什么?

贾科比尼:今年,朗格最重要的表款是带轨迹月相显示的理查朗格(Richard Lange)Terraluna万年历腕表,它符合了朗格在精确度、创新性和设计美学等方面的多项基准。透过机芯可看到正申请专利的轨迹月相显示,这个首度安装于腕表中的创新技术装置,展示出月球相对地球和太阳的位置。轨迹月相显示由三个圆盘组成,在繁星密布的天体圆盘上,月球显露于圆形窗口内,每月逆时针围绕地球轨道转动一圈。除了配置轨迹月相显示外,这枚腕表还附有大日历显示的万年历、14天动力储存和恒定动力擒纵系统。L096.1机芯是公司专门为理查朗格Terraluna万年历腕表所开发的,并且只用在这款腕表上。它采用朗格自制的摆轮游丝,其恒定动力擒纵系统的中置恒动游丝亦由表厂自行制造。

三联生活周刊:能否介绍一下刚结束不久的第四届朗格制表大赛?

贾科比尼:为了培育下一代精密制表人才,朗格邀请了世界各地著名的制表学院参与比赛,最终,8名分别来自德国、奥地利、日本、丹麦、芬兰、法国和荷兰的新进制表师获得竞赛资格。2013年,他们在暑期到访朗格表厂,在为期一周的学习中熟习朗格的传统制表文化。在活动最后一天,参赛者均接受了竞赛任务,每人需以ETA 6498机芯为基础,在5个月内设计和制作出一个运作完好的第二时区显示装置。

最终的获奖者是保罗·胡迪(Paul Wudy),他今年23岁,来自维也纳,在奥地利的卡尔斯坦技术学院学习制表,这也是现代朗格创始人瓦尔特·朗格在“二战”前学习制表的地方。胡迪设计的四指针装置可显示出两个时区之间30分钟以至15分钟的差距,给评审团留下了深刻印象。

三联生活周刊:培养一名朗格制表师需要怎样的过程?

贾科比尼:成为朗格的制表师,需要先参加为期3年的朗格培训课程。去年8月,新一年的培训课程已经展开,来自德国不同地区的17名年轻学员均通过了预审资格,他们中的大多数属于技术“狂热分子”,在未来3年,他们将深入了解朗格制表的奥秘。

第一年,学徒们会在教学工作室中亲手尝试锉削、锯切、车削、钻孔等基本的金工技术,同时在格拉苏蒂镇的职业学校上理论课。半年后,他们才能接触到计时仪器。踏入第二年,学员们开始怀表的设计、功能和修复工序,这是朗格165年来的起步点,也是学习腕表制作的前提。培训的最后阶段,也是最具挑战性的一年,很多人把它看作“展示创意和工艺的好机会”,因为学员们将亲自完成制作腕表。最终成绩优异的学员将留在朗格做全职工作。

专访万国表(IWC)全球创意总监克里斯蒂安·努普

三联生活周刊:在今年的SIHH上,万国着重介绍了海洋系列腕表,能否具体介绍一下这个系列?

努普(Christian Knoop):万国总共有六个系列的腕表,我们每年会着重呈现其一。1967年,万国首次推出第一批海洋时计腕表,我们不断升级,并融入了更多的自制机芯。一方面从功能上进行提升,例如我们首次将万年历这一复杂功能引入,它承载大型数字日期月份显示万年历的89801型自制机芯,承袭了源自1884年的波威柏(Pallweber)传统。其次是在设计和材质上,机械深度计和深达200巴的防水性能也属于今年海洋时计系列在制表技术方面的出色成就。此外,我们还成功地将青铜材质纳入表壳的材料库中。上世纪70年代,著名的海洋研究先驱于1971年踏上探险之旅,驾驶科研船驶向太平洋中偏远的加拉帕戈斯群岛,近距离研究海洋鬣蜥的习性。万国表特别推出精钢款海洋时计计时腕表“雅克-伊夫·库斯托(Jacques-Yves Cousteau)探险之旅”特别版(IW376805),以纪念这次富有成效的探索之旅。

三联生活周刊:全新海洋系列腕表的设计灵感从何而来?

努普:很多设计灵感来自加拉帕戈斯群岛。达尔文基金会是一家国际性非盈利组织,通过传播科学知识和提供技术协助有效保护加拉帕戈斯群岛的生态,万国表一直支持着达尔文基金会的工作。由此,我去年有幸来到了加拉帕戈斯群岛,看到原始、充满野性的自然环境,也感到人类的渺小。这个群岛的景象曾启发达尔文创立了科学的生物进化学说,因此在我们着手设计2014年海洋时计系列时,也深受进化论的影响,“物竞天择,与时俱进”。

我在达尔文基金会的两位海洋生物学家的带领下,潜入15米深的大海,我出乎意料地看到了海鬣蜥、蝠鲼、锤头鲨等生物。这些生物学家的工作就是跟踪这些原始生物并研究它们的生存环境及变化。这些善于潜水的海洋研究者同时也对我们的海洋系列腕表提出过一些设计上的建议,我们之间更像一种相互促进的关系。

三联生活周刊:万国在文化上有德国基因的影响?

努普:万国是瑞士品牌,我们的表厂地处瑞士和德国边境,由于地缘关系,我们的设计与多数瑞士品牌有些不同,特别是那些位于瑞士西部的表厂。德国的设计观念对我们的确产生了影响,因此我们的设计相对简洁,而在技术上也坚持着严谨的作风。我是德国人,万国的核心精神与我共鸣,简约、纯粹的机械设计又不失热情,这些因素都推动着手表的诞生,也延续着品牌的情感。

三联生活周刊:作为一名腕表设计者,你认为今天的市场呈现出哪些佩戴趋势?

努普:今天的手表市场已经不能用趋势来概括了,在不同地区,上演着不同的潮流和佩戴习惯。多数佩表者更在乎自己的习惯和审美。上世纪90年代,人们还流行佩戴全黑、复古,它们也一度成为潮流,但是现在这种大趋势正在消失,在所有品牌中,经典款式仍旧是永恒的设计。值得一提的是,万国表虽然定位于男士,但我发现一些女性消费者也十分喜欢佩戴万国表。(文 / 记者 黑麦) 腕表朗格万年历时间朗格手表奢侈腕表万国手表万国腕表时代瑞士制造奢侈品盛宴日内瓦